“舅父,我压根就没打算娶安妮。”达西做好了迎接一场暴风雨的准备。
“你对她负有责任。她生活无法自理,你必须娶她。”
“我会尽我所能去帮助她,甚至我愿意做她的监护人,但我不会娶她。”
亨利喃喃道:“这话又有谁能指责他。”
伯爵对达西怒目而视:“这都是些什么胡言乱语?你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冠上你的姓氏,给她提供庇护呢?
你不用花时间陪她,只要跟她上床,直到她生下继承人就行了。你可以到别处寻欢作乐。”
伯爵粗鄙的言语让达西皱起了眉头:“继承人?问题就出在这儿。我们不知道安妮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但要是她的孩子像她这样怎么办呢?我不能拿彭伯利的继承人去冒这个险,而且您也承受不起让彭伯利和罗新斯落入一个无能之辈手中的后果。”
伯爵皱着眉头,抽了一口雪茄,说道:“你这话有些道理。不过,我们也没有依据认定安妮生不出健康的孩子。”
“可她长得像她父亲。她的孩子又怎会不像她呢?”
“在我看来并没有确凿的依据。诚然,路易斯爵士的行事作风里,确有几分安妮的影子,不过没她那么夸张。但话说回来,在这儿一直是凯瑟琳当家作主。她当初还指使路易斯向她求婚呢。”
亨利听到这话,被一口酒呛住了。理查德用力拍打着他的后背,可能比实际需要的下手更重。
达西冷静道:“安妮小时候看起来挺健康的。她的孩子可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也有可能还不如母亲的身体康健,毕竟现在安妮的情况比她父亲当年还要严重。”
马特洛克勋爵双唇紧抿,说:“可问题依旧存在——安妮需要一个丈夫。”
“如果要从家族里给她找个丈夫,为什么不把她嫁给亨利呢?他妻子都过世一年多了。”达西略带调侃地刺激着他的舅舅,心里隐隐有些快意。
亨利闻言挺直了身子,立即道:“我不要。”
伯爵挥了挥手,仿佛这事儿无关紧要,说道:“我已经为亨利打算好了。玛丽·霍华德女士很适合成为马特洛克伯爵夫人,安妮可不行。”
这可不是达西预想中会听到的名字。
在他身旁的理查德不自觉地绷紧了身子。达西希望其他人没有注意到这点。
此时他真希望能再给理查德倒杯酒。
无奈之下,他只好退而求其次,设法转移叔父的注意力:“这么说,安妮配不上亨利,配我就刚刚好。多谢您告知我这个评价。”
“oh,这是屁话,达西。作为她的丈夫,你可以把她锁在彭伯利,甚至都不用见她。但亨利的身份地位可不能这么做。
要是你不娶安妮,等凯瑟琳一死,她就会成为投机者和无赖的目标。哪怕一个男仆都能占她便宜,然后以结婚为由逼迫她就范。
不行,她必须先结婚,可家族之外,我们能信任谁呢?一旦她成婚,她丈夫就能完全掌控她的财产。”
理查德知道父亲的言外之意,双手在胸前摊开,急忙说道:“想都别想。凯瑟琳夫人绝不会接受我做她的女婿。她可一直惦记着彭伯里庄园呢。”
达西坦言:“她休想通过我得到彭伯里。或许我们该考虑别的办法了。”
达西多年来一直在思索这件事:“我们需要找到一个能全心照顾安妮的人,这人的最大利益就在于此才行。或许我们可以找一个乡绅的次子,要品行端正、懂得打理庄园,而且除了自己的土地之外别无所求。
你可以向他挑明,如果他敢以任何方式虐待安妮,菲茨威廉家族和达西家族联手的力量就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达西又想,要是伊丽莎白有个兄弟就好了,他就能娶了安妮,如此一来,他所有的难题都能迎刃而解。当然,要是她有个兄弟的话,郎搏恩庄园也就不会被限定继承了。
亨利点头,表示赞同:“更重要的是,要确保给婚礼仪式设置一些缺陷,这样必要时我们就有宣告婚姻无效的把柄了。”
伯爵弹了弹雪茄上的烟灰,应和道:“好主意,亨利。不过我们得小心行事,而且我得找到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
亨利哼了一声,接着说:“在他来之前雇几个漂亮女仆,这样他在婚床上还能有点慰藉。这整座庄园就没一个能睡的姑娘。为什么凯瑟琳姨妈不能雇些看着不让人倒胃口的女仆呢?”
“她可不想搞选美比赛,”理查德解释道,“雇些漂亮女仆的话,安妮就显得没那么出众了。”
“可这对我们来说太无趣了。谢天谢地乔治安娜来了。她的身材——那才是值得细细品味的。”
“亨利!”达西厉声喝道。
“哦,别担心,达西,我不会碰你那宝贝妹妹的。如果不是父亲已经给我安排好结婚对象了的话,我自己是不介意娶她的。她那翘臀,看着就很有发展空间。”
达西咬紧牙关,脸色阴沉。要他同意亨利和乔治安娜的婚事,哪怕地狱结冰,也不可能。
“亨利,你喝醉了。留着这些话跟你在伦敦的那些朋友说去吧。” 伯爵举起酒杯,转移话题:“祝你健康。”
伯爵痛饮了一大口,然后把剩下的酒推向达西:“达西,我建议你也喝点。你得喝点什么提提神。我还从没见过你脸色这么阴沉呢。” “我好得很。”
达西可不想被舅舅盘问,于是他抿了一小口波特酒。
“达西,你该站在亨利的角度想想。你需要个姑娘。这会让你重新焕发活力。我昨天在村子里看到个姑娘,那可真值得一亲芳泽。” 他在身前比划着,描绘着那姑娘吸引他的地方。
“而且我敢打赌,只要价钱合适,她肯定愿意。”
“父亲,达西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忙找女人投怀送抱,” 理查德解围道,“那些女人总是主动往他身上扑。”
达西收到了理查德眼神的提醒,但应付叔父和姨妈所带来的挫败感让他平日的谨慎有所松懈:“舅舅,我很反感这个话题。”
伯爵放声大笑:“反感!奥利弗·克伦威尔都已经去世一个半世纪了,达西。你要是生在那个时候,准能成为一名出色的清教徒!”
达西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波特酒,然后重重地把杯子放下,水晶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做清教徒也比做个浪荡子强。”
他舅舅的眼睛眯了起来,达西做好了迎接菲茨威廉家族那出了名的暴脾气发作的准备。
这次出面打圆场的是亨利,他双脚往前一伸,双手枕在脑后,懒散道:“好了,父亲。”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别这么凶嘛。您难道看不出来这可怜的孩子陷入爱河了吗?”亨利不怀好意地冲达西笑了笑。
达西的心猛地一跳:“我没恋爱!”
亨利眼中跳动着恶意的欢愉,“依我看,这位先生反对得也太激烈了吧!我可是亲眼看到你对着窗外发呆,一个人在花园里走来走去又不愿人陪,还看情诗。瞧瞧你这张苦瓜脸。和你的情人分开两个星期,就这么难熬吗?”
“我没有情妇。”达西语气平稳地说道。
达西知道一旦亨利嗅到了可乘之机,就会像猎犬一样紧追不放。
伯爵示意理查德再给大家斟一轮波特酒:“没有情妇?怎么,难道你碰巧爱上了英格兰为数不多的几位贞洁的有夫之妇中的一位?要是对方不是有夫之妇,凭你的财富和家世,你大可以随意挑选结婚对象。要是她身份不合适,你也出得起钱来安置她。”
伊丽莎白那双含着粼粼波光嘲笑他的眼睛骤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衬得摩尔斯菲尔德周遭荒原上的枯草更加暗淡沉闷。
他闷声道:“不是所有女人都能花钱得到的。”
“瞎话。” 亨利举起酒杯朝达西示意,“所有女人都有她们的价码。是你开价还不够高罢了。
弄清楚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然后给她——要像钓鱼一样把那东西放她面前吊着她。要是她还不上钩,那就让她身败名裂,这样她就别无选择,只能当你的情妇了。”
愤怒开始在达西胸中翻涌:“等我想成为一个浪荡子的时候,表兄,我肯定会来找你讨教经验的。在此之前,恳请你在我面前提及女士时放尊重点。”
亨利嘲弄地看向他的父亲,手指着达西,讥诮道:“看,父亲,他恋爱了。”
伯爵轻抚着自己的胡须,赞同道:“我觉得你说得没错。她是谁,达西?”
“她谁也不是!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女人。”
“她谁也不是,嗯?那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谁也不是’呢?”
达西心里盘算着,如果他现在径直走出房间,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很可能代价会很高。
伯爵知道他的软肋,肯定会毫不留情地拿乔治安娜来刺激他,就为了拿他局促不安的样子取乐。
于是达西继续争辩:“那我是不是还得捏造一个女士出来,才能让你们满意?”
亨利像猎狗闻到了猎物的气味,露出了笑容,显然是嗅到了可乘之机:“父亲,我跟您赌一千英镑,我能比您先找到这个女人,还能弄清楚她的价码。”
“然后在达西之前享用她?不,亨利,把那些鬼把戏留给你的朋友们吧。达西是自家人。”
伯爵让达西坦白,“好了,达西,与其勾起亨利的好奇心让他纠缠不休,直接告诉我们她是谁不是更好吗?”
当狐狸听到狩猎的号角声时,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呢?
谢天谢地,还好他当初决定远离摩尔斯菲尔德。
就算他们去查,也什么都找不到,没人知道他每天清晨都去了哪里,达西信心十足:“你们爱怎么找就怎么找吧,要是你们喜欢白费力气去追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的话。”
理查德飞了达西一记警告的眼刀:“随你便吧,达西,我很庆幸自己没你那么挑剔。德鲁里巷有位尤物,那倾国倾城的容貌,还有令人神魂颠倒的身材都让我倾心不已。
可惜,她已经是别人的情妇了,不过我可以等,等到她的金主厌倦她。”
亨利朝他弟弟晃了晃手指。“或者在幕间休息的时候带一串珍珠项链去后台找她,我敢打赌你会如愿以偿的。她在哪个剧院表演?”
“在干草市场。西蒙斯夫人。她有着一头迷人的栗色秀发,绿色的眼眸,还有一副甜美的嗓音。”
亨利打了个响指:“我知道你说的是谁!我在《村妇》那出戏里见过她。”
理查德扬起了眉毛:“我上次听说,那出戏还在禁演呢。”
“要是摄政王非常想看,那就没有禁不禁演的说法。他们为他举办了一场私人演出。”
理查德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波特酒,然后在达西和亨利中间的椅子上坐下:“跟我说说,那出戏真像别人说的那么伤风败俗吗?”
“比传闻中更伤风败俗,不过也很有意思。那些女演员事后还留下来了呢。”
理查德无声地吹了声口哨:“我真该去见识一下那种场面,或者亲自体验一番。”
亨利笑着举起了酒杯:“达西,你再多学学吧。我们父亲可没把我们培养成清教徒。”
“我看出来了。” 达西知道理查德是在扮演浪荡子来保护他,但他对这种游戏毫无兴趣,“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