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过审,有些地方要文白夹杂一下,带*是译者注,没有*则是原文。***表示场景的切换。
这是达西记忆中对罗新斯庄园最糟糕的一次到访,而此前不愉快的到访经历也有过多次。
达西唯一一次在罗新斯庄园感到愉快的时候,是那天伊丽莎白在这儿。
她离开的时候,他就该跟上去向她求婚的。那样的话,今晚她就能陪伴他左右,同他一起嘲笑这些荒唐无稽之谈了。
***罗新斯庄园理查德房间
享用完一场气氛紧张的晚宴后,理查德邀请他来到自己的房间。
他们刚一进屋关上门,理查德就扯下自己的领结,随手扔到了床栏上:“终于解脱了,这该死的东西捆得我整晚都喘不过气来。”
达西瘫坐到一张装饰华丽的椅子上。这椅子坐起来并不舒服,跟罗新斯庄园里所有的家具一样。
“刚才那场交谈,如果你还愿意称它为交谈的话,简直令人窒息。当然除你以外。
不过我当时真怕,要是你父亲再多提一次玛丽女士,我就不得不把你从他身边拉开了。他知道这事吗?”
理查德的贴身男仆悄无声息地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他捡起被丢弃的领结,一边折叠,一边略带责备地看了主人一眼。
理查德背对着他并没有看到仆人的眼神动作,他将燕尾服脱下来,交到罗宾斯等候已久的手中,继续说:“据我所知,他完全没察觉到,而且我也希望就这么瞒下去。不管怎样,就算他知道了也没什么分别。”
“那她真的会嫁给亨利?”
理查德扮起了鬼脸:“他们还在和她父亲协商。而且,我也没办法阻止这件事。她并不想嫁给亨利,可她父亲绝不会同意她嫁给我。(*译者注:理查德身为次子,无法继承爵位,亨利作为长子能继承爵位和大部分财产,就算丧偶在当时的婚恋市场上也是香饽饽,而理查德一没地位二没钱)。
而没有父亲的首肯,她也不会擅自行动。所以就算亨利会让她痛苦不堪,我也只能扮演朋友的角色,尽我所能地给她些许安慰。”
他开始解马甲的扣子,接着说道:“以前,最煎熬的莫过于只能奢望与她共舞一曲,我们的手可以短暂相触,偶尔再偷偷见上一面。现在看着她和亨利在一起…… 简直令人难以忍受。”
"听你这么说我很遗憾。可能这次婚约协商最终也聊不成——毕竟此类情形以前也发生过不少次了。"
"也只能这样希望了。我早认命她会嫁给其他人,可实在不希望那个人是亨利。”
理查德烦躁了起来:“罗宾斯,见鬼!我长袍呢?这屋里冷得要冻死人了。"理查德说着抄起拨火棍,用力地捅着火堆,火苗被他捅得蹿得老高。
罗宾斯从他身后走上前来,递上那件绗缝(*注解夹棉)苔绿色长袍:“在这儿呢,先生。实在抱歉。”
理查德朝他点了点头,然后裹上长袍问道:“这儿没有白兰地吗?”
罗宾斯屈身道:“我马上就去拿。”
尽管主人今天脾气格外暴躁,他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不安和恐惧,只见他从一个小柜子里取出一瓶酒,然后把琥珀色的液体倒进了两只矮脚酒杯里。
理查德接过递来的酒杯,闷闷不乐地晃了晃:“今天我父亲和亨利状态可真好,真想诅咒他们去地狱。当时你拒绝娶安妮,还能如此轻易地脱身,可真幸运。”
“我是已经受够了,不知道你是怎么忍过来的。”达西坦言。
理查德耸了耸肩:“你不该任由他们那样激怒你。说些他们爱听的话,这事就结了。就算让他们认为你在每条街都养着情妇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就说他们想听的话,然后做我想做的事。”
“要是你那该死的哥哥不试图诋毁乔治安娜,我或许也会这么做。要是他敢再看她一眼,我就去找他决斗。”
“他那么做不过是为了惹你生气罢了。乔治安娜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喜欢那些精通床笫之术的女人。”
“真有意思。”达西低声咕哝着,“理查德,如果亨利要去猎艳了,你能提前通知我一声吗?”
理查德顿了一下,看向他:“这么说,还真有这么一位姑娘了。”
“不,没有。但有一位姑娘我曾对她表示过好感,我不能让他接近她。”
“这么说,既没有这么一位姑娘,可又有这么一位姑娘。真是令人费解啊。”
“我已经决定不再见她了。” 那种熟悉的、揪心的疼痛又一次在他的胃里翻搅起来。
“她是谁?”
理查德是他唯一可以倾诉的人,达西说了实话:“你见过她的,伊丽莎白·班内特小姐。两年前我们来这儿的时候,她就住在那个卑躬屈膝的牧师家里。”
说出她的名字,他心里多少好受了一些。
“哦,我记得她!她是个可爱的姑娘,只是说话有些过于直率了。要是她有钱的话,我可能也会喜欢上她(*译者注:像理查德这样的次子最好的婚姻归宿就是娶一个有钱的富家小姐)。”
达西感受到了威胁,警觉了起来:“她现在更穷了。她父亲去世后,家里的财产被剥夺,她现在全靠亲戚的接济过日子。”
“可怜的姑娘。"理查德灌下一大口白兰地,"那你怎么搅和进去了?"
"说来话长,几年前就认识了。当时的她让我着魔。我甚至动过求婚的念头,后来硬是逼自己忘了她,直到最近偶然重逢才……"
"她不肯接受你的庇护?可惜啊,听着比现在处境强。"
达西被酒呛住,缓过气来厉声道:"我没想让她当情妇!我很尊重她,不会这么糟践她。"
理查德摇头:"兄弟,你病得不轻啊。"
“这算不上什么新鲜事。”为此他也十分厌恶自己。
“那你为什么不娶她呢?当然前提是她愿意忍受你那些让人难以忍受的亲戚。”
“这太荒唐了。”
“这怎么能叫荒唐?我得不到我爱的女人,而你可以。如果我能拥有你这样的条件,我什么都愿意付出。”理查德毫不掩饰自己话语中的苦涩。
“你是全英格兰最幸运的男人。你的婚姻无需讨好任何人。你应该抓住这个机会。”
“事情没这么简单”。
“当然,圈子里的人肯定会在背地里嘲笑你,但你真的在乎吗?你有的是钱,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我还有家人。乔治安娜。我要对他们负责。”
“这么说的话,你要给我那‘令人敬重’的父亲和兄长负责吗?我真想不明白。
要是玛丽肯违抗她父亲,我会立刻娶她,才不管我家里人会发多大的火呢。这么些年,我一直苦苦哀求她跟我站在一起,可她不愿意。
等你临终的时候,难道知道自己尽到了对家人的责任,而把你心爱的女人独自丢在只有天晓得的地方中受苦,你就会满意吗?看在上帝的份上,老兄,好好想想吧。”
达西攥紧拳头,指甲深陷进掌心:"我在为乔治安娜考虑。我要是跟伊丽莎白结婚会毁了乔治安娜的前程。"
"她在谁那儿的前程?约翰·布莱克尼之流?还是托马斯·内维尔之辈?老天作证,要是我说了算,我一个都不许她嫁。让她平平静静独身到老,保她衣食无忧,哪个混账都别想糟践她。"
达西摇头,他感觉理查德的说话风格开始变得跟宾利一样了:"你说得好像这个世界上好人都死光了似的,你自己不就是活生生的反例?我还认识其他好人。"
"当然有好人。只是我亲眼所见……围着其他女继承人打转的年轻小伙,大多都不配接近乔治安娜。我宁可自己娶她,也不想让她嫁给这种人。"
“我听过比这更糟糕的主意呢。” 就在今天下午。
理查德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达西,你喝多了。那只是个玩笑话。就跟我不会和自己的女儿上床一样(要是我有女儿的话),我也绝不可能和乔治安娜有什么越轨行为。去睡觉吧。说不定明早你能清醒些,想事情也会更明白一些。”
达西听出了言外之意。
达西走在回房的路上,他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手中的蜡烛是唯一的光源。
楼上的仆人们早就睡了,养精蓄锐准备明日继续侍奉凯瑟琳夫人。
至少他还能在房中享受几小时黑夜的宁静。
经过这紧绷的一天后,他渴求独处的解脱。
甫一踏入房门,他就脱掉外套,随手扔到椅背上。
脖子上的领巾勒得他整晚都喘不过气来,此刻他粗暴地扯开领结。
当雪白的亚麻领巾终于松垮下来,搭在肩头时,他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屋里不止有他一个人。
他床上藏了个女孩。
女孩见达西看了过来,便支起身,被单滑落,一头金色的长发外未着寸缕。
这麻烦来得真不是时候。达西本能地别开视线:"小姐,恐怕您走错房间了。我去更衣室回避,请你换好衣服马上离开。"
他暗自揣测这姑娘本来应该躺在谁的床榻——八成是亨利或者他叔父的。
"我是被吩咐来服侍您的,达西大人。"她怯声道,"您……不上床休息么?"她神色游移,明显稚气未脱。
他默默地诅咒着他的叔父,那个叫人恼火、爱管闲事的老糊涂蛋:“我不需要你伺候,”他语气生硬,“你可以走了。”
他转身想躲进更衣室寻求清静,这时床单沙沙作响。但还没等他躲开,那个女孩就站到了他面前,整个人一览无余。
她双手搭在他的胸前:“我能让您满意的,先生。您想要我做什么都行,做什么都行。” 那女孩说话的语气,就好像是在背诵事先记好的台词一样。
这种勾引手段实在拙劣,倒是幸事——毕竟他也是凡夫俗子,对裸裎玉体并非无动于衷。
然而就算他贪恋温香软玉,也是徒劳。
她不是伊丽莎白。
此外,这女孩摆出的姿态,根本不是那种想要吸引男人注意的女人展现的姿态。
他估计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叔父肯定是觉得找个处女就能诱惑到他。
他叔父可太不了解自己的侄子了。
可能城里那些绅士们会花大价钱去夺走一个女孩的贞操,但达西光是想想,就感到无比恶心?。
他向来对跟女人上床没什么兴趣,除非对方是心甘情愿且满心期待的,对象也不能是这种还没完全脱离孩子气、满心恐惧的女孩,这样的经历可能会毁了她们的一生。
天哪,她很可能比乔治安娜还要小。
比他妹妹还小。她甚至有可能是他的妹妹,而他却毫不知情——他父亲当年在罗新斯待了那么长时间,毫无疑问也尝过当地的 “货色”。他摇了摇头,想把这些念头甩开。
“穿上衣服,出去。”
她惊恐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求求您了,先生。我保证我能让您满意的。”
对他来说,她唯一能让他满意的方式,就是像变魔术一样变成伊丽莎白。
他在衣柜里翻找了一下,找出了几枚硬币。
他把这些硬币交到她手里,小心翼翼地不去看她赤裸的身体。
“拿着。你不会白跑这一趟的。”
“可老爷说要是我没能让您满意,他就会让人拿鞭子抽我。要是我就这么走了,他肯定会知道的。”
这位老爷真该下十八层地狱!
“那你今晚就在我的更衣室里待着吧。” 毫无疑问,叔父已经支走了他的贴身男仆。
“我会告诉马特洛克勋爵你让我非常满意的。” 他说这话时,语气中满是厌恶。
“您真的会这么做吗?哦,谢谢您,先生。您是这世上最最善良的绅士了。” 她抓住他的手,在上面亲了一下。
他猛地抽回手,拿起那件破旧的裙子塞给她:“快去吧。”
她紧紧抓着裙子护住身体,跑向他指的那扇门。
就在她快躲进那扇门后的时候,她热切地说道:“先生,我会一直为您祈祷的。”
他颓然地倒在床上,双手捂住了脸。
这个世界怎么了。一个年轻姑娘献出了她仅有的宝物——她的祈祷,仅仅是为了感谢他没有侵犯她的身体。
可怜的孩子,就这样被卖了纯真。
理查德关于乔治安娜的话语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