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厉害?”
胡乾感到佩服和依靠这些传闻对苏不惑这人有些向往说道,接着郝敏继续补充说道:“也是因为这样,苏不惑一战成名,他在春日宴席上面随口吟诵的诗句也被当日负责抄录作品的小厮拿去大肆传阅,见过这首诗词的人上至王孙贵胄或者土豪乡绅,下到平民百姓全都对其大加赞赏,一时之间炙手可热风光无限,惹得京都城内掀起一股竞相效仿的思潮。”
“其中最多用的就是苏不惑引用的东晋时期才女谢道韫年幼时候写下的那句‘未若柳絮因风起’,配合他的那种身似浮萍飘渺虚无的生活状态令人莫名觉得恰如其分从而浮想联翩。”
“那他如何又成为了私塾的教书先生?”
胡乾问道,郝敏因为对于苏不惑的事情只是略知一二,所以答不上来,于是李絮代为解释,“这家私塾我倒知道一些内情,说是名字叫做桃李书院,取自桃李满天下的寓意,从这就能瞧见他的野心,然而其中只有一位传道授业解惑的先生,也就是他自己,并且收的学生也全都是京都城内出身闹市的寻常贫困人家的子孙后代。”
“他的野心,这又从何说起?”
这下就连郝敏都有一点不懂,于是跟着胡乾追问说道,就听他说:“既然他因体弱多病与仕途无缘,那么他就培养自己的学生进入朝廷当官,也算一种寄托和慰藉。”
“原来这样。”
胡乾颔首,继而接着说道:“既然他是出自名门望族,又有这样浩大的声势,想来应该不会干出什么伤害楚楚的事情。”
“事实究竟如何,还要等到我们前去一探究竟以后才能知道。”
……
“驾!”
因为这次的路程需要出城,所以郝敏和胡乾以及李絮等人又像上次前往夕照中那样选择骑马过去。
林中的枫叶由于铁蹄的践踏扬起不少,又在空中流风回雪一般旋转最后落在他们的肩头和发梢,就连郝敏座下的白驹的胸前都染上了一片鲜红。
李絮见状调侃说道:“不想你们衙门从上到下所有的人全都一副两袖清风一贫如洗的模样,我还以为没有什么好的东西,不想尔等饲养的飞禽走兽竟然这般富有雅趣,它可有过名讳没有?”
“你说它吗?”郝敏指了一下座下的白驹得意洋洋说道,“有啊,叫做丰年瑞,取自瑞雪兆丰年的意思,还不错吧?”
“为何会是这个名字?”
胡乾好奇问道,郝敏一边回忆一边高兴说道:“因为我的这匹白驹原本乃是宫中培育出来的稀有品种,通体白色犹如冬天的雪花,然而在我选中它的那年京都城外驻守边疆的军士突然粮食告急,储藏大米的仓库一半遭到敌人的突袭哄抢,一半腐烂发霉导致无法填饱肚子,朝廷为着这件事情文武百官和太皇太后以及摄政王爷全都搞得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
“也就是在那天,我的父亲刚好得到擢升的机会,从原来的地方小官变成可以和其他同僚一样在朝堂之上议论国事的资格,于是带着尚且年幼的我一起进入宫中,和我一样跟他登上太极殿内的还有父亲在地方任职时候鼓励平民百姓重视务农,不仅教导那里的人们利用他所发明的水车灌溉田地,甚至事必躬亲自己种植水稻和收割麦子,于是解决掉了国家的燃眉之急的事情。”
“而我也在那天,头回见识到了皇宫的巍峨,雪白的飞霜洒满红墙绿瓦和鹅卵石头铺成的窄道,太皇太后身着明黄的绸缎,花白的双鬓各自留了一抹乌青,发髻之上承载黄金打造的凤冠,独具匠心而又与众不同。”
“她说我像她的女儿,唤我过去承欢膝下,她的纤纤素手一边抚摸我的发心,一边口中呢喃细语,我听不懂,但也知道那是她的慈爱的表现。接着她就带我去到专门饲养皇室宠物的百兽园子里面,问我喜欢什么,我就随手指了这匹白驹,于是她就亲口取了名字让我将其带出皇宫抚育,说是对我父亲卓越的政治能力的褒奖与鼓励,并且我也是在那里遇见墨鸢。”
“你的那位闺中密友?”
李絮问道,郝敏回答:“是的,那日本该凉意砭骨的天气忽然在我选中这匹白驹的时候突然放晴,风轻云淡,墨鸢在我身后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她对我说,你也喜欢骑射不成,我一回头,就见身着襦裙的她站在那里,逆着一个冬日的光芒。”
“看来你们相遇的时刻还挺叫人刻骨铭心的样子。”
李絮说道,郝敏不置可否,胡乾又说:“不过我没想到郝浮屠大人表面无能,却也有过这般卓越不凡的政绩。”
“这有什么,”郝敏坦然微笑然后说道,“只是因为我爹那一辈里九代单传,祖上都是侍弄庄稼的农民,直到我爹这里方才中了一个进士,自然对于如何处理田地里面的事情颇有心得。”
“可惜郝浮屠大人做了养尊处优的京都官员,平白浪费他在地方上面的卓越政绩。”
李絮扼腕叹息说道,郝敏和胡乾没再说话,他们一直沿着夕照中的东南方向寻觅前行,直到穿过枫林边缘的境界终于到了目标地点。
遥远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竹子搭建而成的屋子,构造简单,左右通风,正中没有大门,而是改用帘子遮挡,更加上面一点的地方挂了一块牌匾,用着瘦金字体刻了“桃李书院”四个大字。
胡乾等人兀自下了马匹,站在距离私塾几步开外的位置,只能依稀可见帘子后面一抹清新的碧绿倩影长身玉立,手中似乎握着一卷蓝色的书本,振振有词诵读,而他四周全是正襟危坐摇头晃脑,跟随着他照本宣科的孩童。
想必,他是传说的苏不惑无疑。
郝敏看了一会正要过去出言打扰,却被胡乾按下,对她摇了一下脑袋然后说道:“等下,他在教书,我们还是待会比较好吧。”
李絮笑道:“你们道家果然出了一个尊师重道的孝子贤孙,程门立雪学得不错。”
胡乾见他笑着调侃自己,难得与其较真说道:“你们佛门莫非就不讲究这些了吗,纵然只是一个住在寺庙里面砍柴挑水的沙弥,对于方丈一类的人不也必须恭恭敬敬的吗?”
李絮笑道:“这个,我就不用。”
“对啊,”胡乾说道,“所以你才这般狂放不羁,丝毫不像一个和尚。”
郝敏这时插话说道:“很难想象凭借你这个性当初到底是怎么样在寺庙当中生存,又是如何拜入你的师父的门下研究奇门遁甲。”
李絮闻言不怒反笑,“这个与郝敏姑娘无关,我和爱心和尚的相处方式虽然不像这个小道的名门正派那般需要晨昏定省按部就班循规蹈矩,但是也算妙趣横生刻骨铭心,所以我们也算有些志同道合口传心授。”
“焉知现在你的样子不是因为教授你的师父的缘故,常言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又说子不教父之过,还有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话语,所以我敢肯定他也不是什么比较好的人吧。”
郝敏有些轻佻说道,没等李絮说些什么胡乾就先义正词严说道:“既然能够为人师表,想必应该属于品德高尚那一类的,纵然没有孔孟那般旷古绝伦的见识和作为,想必也有自己的追求和成就。”
“呵,”李絮笑道,“其实爱心和尚这人也没什么特别,只是从他的法号来看人如其名,当真是个宅心仁厚的性格,经常劝诫寺庙里头的方丈在饥荒来临的时候开设粥棚救济贫苦,可以说是美名远扬,甚至他的屋内养了许多可可爱爱的动物,说是不忍它们在外面兀自流浪,所以大发慈悲收容。”
“这样说来,”郝敏说道,“我也对其有点印象,就是我爹进入京都述职的那年,传闻皇家寺院当中有位得道高僧,一连数月倾尽所有施恩布德,说是为了已故的徒弟积德行善,这等举动一时在茶楼酒肆的闲谈当中风靡全场。”
“然而人们问起那位得道高僧的样貌,却是尽皆语焉不详,只说他的最为突出的特点就是怀中抱着一只眉间和背部以及尾巴鹅黄的狸猫,性格慵懒而又温和,最爱有人伸出手来抚摸它的雪白的肚皮。”
“这么说来,”胡乾说道,“郝浮屠大人和这个和尚的师父竟然曾几何时经历过了同一事件?”
“皇家寺院不是谁都可以进去并且拥有自己的职位和名号的说,听闻当年的那名和尚对外的称呼乃是蛮毡暖,并非什么爱心和尚,所以应该不是他的师父,这些应该只是巧合。否则的话,能够拜入这个寺庙的多半都是有头有脸的皇亲国戚,莫非这个和尚也是?”
“当然不是,”不等胡乾对于郝敏的话语存疑,李絮率先否定,“你可见过哪个有头有脸的皇亲国戚出来经营青楼卖笑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