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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一次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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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蕊的脚步一刻都没有停,一直走上软轿,才声音平淡的道了一句:“走吧”

软轿离地,摇摇晃晃的朝吟月阁行去了。

软轿中除了轿夫走路的轻响,便再没了动静。

侍女抱着琴端坐在软轿一侧,她看着白蕊那被帷帽遮住的面孔,手不自觉隔着琴囊摸着断裂的琴弦——那是方才在罗府晚宴上崩断的。

她总觉得白蕊的情绪看上去似乎不大对。

她平日演奏从未出过纰漏,今日竟在晚宴上走了神,还割伤了手指,这是在平时从未有过的事。

可若说心情不好,明明中午离开吟月阁还好好的。

她下意识回头望了望那个靠墙矮下的背影,她和白蕊形影不离,但却从未见过此人,白蕊为什么会单独和他说话,两人究竟谈了什么。

她不明所以,正要开口询问却无意间瞥见白蕊帷帽下竟悄然下落一滴泪。正落在她的素白的衣襟上,一转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侍女错愕道:“姑娘,你……”

“……我没事”

白蕊将头偏向了一侧,她停了片刻才道:“一会儿回了吟月阁帮我将琴送去龚师傅那修一修吧!”

侍女怔了怔,茫然的点点头。

没一会儿两人便到了吟月阁门口。两人刚下软轿便和楼下送完客人的莲香碰了个对面,莲香笑道:“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她说罢看了看绿萼,绿萼一脸讳莫如深,莲香以为慕之没找到两人,于是道:“今日正午,有个……”

“我知道了”

平淡的一声,打散了接下来莲香所有的思路。

莲香怔了一瞬,感觉白蕊情绪很反常,半晌才道:“你见过她了?她……”

话未说完,白蕊便道:“见过了,说了几句话,她认错了人。”

莲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白蕊显然也不愿多说,说完这句便走了进去。

莲香看向绿萼:“这到底怎么回事?”

绿萼思考片刻,觉得此事也不能瞒莲香,便原原本本将事情将了一遍,随后道:“姑娘之前弹琴从未走过神,可就在罗府晚宴上,她不但绷了弦,连手指都割伤了……而且,出府时我偷偷看了那人一眼,”

说着她顿了一下,抬起头道:“莲香妈妈,那个人……和姑娘眼睛好像啊!”

莲香沉默了,其实见慕之的第一眼,她心中就有了计较。但白蕊自从来到吟月阁,身上就没有一点人气,也从来没透露过自己家事,她也不好再问,直到那个叫慕之的找上门来,她确实是打算让两人见上一见,谁知白蕊竟是这种反应?

静默许久,莲香望向白蕊离去的背影,叹息道:“她心里比谁都清楚,由她吧!”

此时吟月阁内人已经少了,除了留下过夜的,其他都已出去。白蕊走上侧旁的小楼梯打算回房歇一会儿。

不成想刚转过楼梯,一双乌金白底皂靴出现在眼前。

顺上看去,一个眉目英武轮廓坚毅的男人正不错眼珠的盯着她。

若是莲香在场,必然能认出,此人正是小乾王萧方镠。

白蕊当场便怔住了,男人也是一愣,随后眼中顿显阴骘之色,他一步步踱下楼梯,白蕊则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撞在了拐角处的栏杆上。

萧方镠在距离白蕊一尺前停下了脚步,高大的身影被身后的灯光一晃,在她头顶投射出一个巨大的阴影。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森然地盯着她。

“你就是白蕊?”萧方镠问道。

白蕊停了好一会儿才答了一声:“是”

片刻后他嗤笑一声:“弹得一手好琴,唱得好曲……”

他面上虽然笑着,可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

白蕊的手明显有些抖,她将自己颤抖的双手缩进袖口,强自镇定的给行了个礼:“白蕊自幼长在乐坊,虽略识些音律,奈何见识浅薄,入不得贵人的眼。”

“是吗?”

他的神情冷了下来,脸上那一点虚伪的笑也彻底消失不见,垂在身侧的两手紧握,白蕊感觉他下一刻甚至会冲上来扯下她的帷帽。

可是他没有。

就这么僵了片刻,萧方镠脸上的神情忽然松了下来,他站直了身子,连同那罩在白蕊头顶的阴影都退了回去。

“我们走!”

随着这一声,萧方镠转过身顺着楼梯走了下去,他身后一个护卫模样的男人扶着烂醉如泥的陈焕跟着下了楼梯,他走到白蕊身边时驻足了一瞬,看向她的目光十分复杂,但终是什么都没说,扶着陈焕下了楼。

***

白蕊的话,击溃了慕之最后的希望,当初离开朔北的雄心壮志,当初立下一定要找到母亲和姐姐的誓言,都被现实击得粉碎。此刻的她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只能靠在墙上大口喘息。

罗府的家丁见她如此,以为她是生了什么病,怕她死在自己门口晦气,便上前驱赶她,慕之此刻甚至连路都走不了几步,只能在罗家家丁的呵斥声中勉强走出罗家门前。

在空旷的街上,偶有一个人也是行色匆匆,看样子都是要回家,但慕之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来自哪,又该去向何方,还有何处能有自己的落脚之地。

她忽然感觉自己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这不是慕小哥吗?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街上?”

她在街上失魂落魄的不知走了多久,身前忽然传来了这一声。

她抬头看去,只见蕙娘满脸担忧的看着她。

慕之见到是她,下意识的叫了一声:“芷蕙阿姐?”

“嫂嫂面好了。”

两道声音同时传来,使蕙娘一怔,好在慕之的声音很小,她并未听清。

蕙娘先是冲后喊道:“慕小哥也在,二郎你再煮一碗。”

随后她又向慕之笑道:“慕小哥你说什么,二郎叫我来着,刚才没听清。”

慕之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并不想和蕙娘相认,感觉这样只会干扰她平静的生活,亲人的离逝已经让自己够痛苦的了,她不想让再掀起她的伤疤,只要自己看到她平安便已足够。

她忙将头低了下去,轻声道:“我不知道我该去哪。”

蕙娘明显感觉她之前说得不是这句话,但她也未曾多想,拉着慕之便入了桌。

“上次你救了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这会儿正好我们也刚吃饭,一起来吃口?”

她话虽是询问,可已将慕之拉着入了座。

慕之看了看四周,除了自己面前这一张桌椅,原本的几张方桌凳椅都已被堆叠进了厨房,桌上摆着两碗面,看样子蕙娘本是打算吃口饭便收摊的。

慕之看着她那张和自己母姐有些相似的脸,忽然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呀,怎么好端端的哭了?”

蕙娘也不知怎么的看见慕之便心生亲切,一见她哭,只感觉自己也想哭。她慌忙抬袖给她擦了擦眼泪,又温声道:“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慕之低下头抹了抹眼泪,随便找了个借口:“烦心事太多,心情不好。”

蕙娘顿了片刻,忽而一笑。

“你等着”

她说着跑向后厨取了一坛酒,又拿了两个杯子,倒上酒放到慕之面前。

“喝吧”

慕之道:“这是干什么?”

“酒,一醉可解千愁。”

慕之看了看杯中盘旋着的清亮酒液,迟疑道:“真的?”

蕙娘轻柔一笑端起酒盏喝了一口,眉头一皱,似乎极舒适的吐了口气:“当然,我死了丈夫的时候天天喝,喝一阵子心情也就渐渐好了。”

这时秦二郎端着碗面走了上来,见到蕙娘喝酒不禁眉头大皱。

“嫂嫂,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喝起酒来了?”

蕙娘白了他一眼:“慕小哥对我有救命之恩,她心情不好,我不应该请她喝一杯吗?”

秦二郎闻言立刻转身回了后厨,不一会儿拿了个杯子上前推到蕙娘面前,道:“那我也要喝。”

蕙娘又白了他一眼,凶巴巴道:“小孩子喝什么酒,明日还上不上学堂了?”

她说罢拾起面前的碗扔到秦二郎身前:“吃你的面。”

秦二郎一阵无语,噘着嘴坐到桌前不说话了。

蕙娘转过头便变了脸色,笑道:“小孩子不懂事,见笑了,快尝尝吧,我自己酿的酒,不醉人。”

慕之将信将疑的端起酒杯,没想到一口下肚,辛辣的酒气直冲天灵盖,慕之的五官都揉在了一起,半晌才吐出了一个字。

“辣”

蕙娘霎时笑得前仰后合:“吃口面就不辣了。”

慕之依言吃了一口,才将那股辛辣得感觉压下一点。

蕙娘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现在可以说说,你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了吗?”

慕之听她这么说,鼻子一酸险些又哭出来,好半晌才压下自己想哭的冲动,沮丧道:“因为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

蕙娘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辛辣的酒液使她两颊有些泛红,她缓缓吐出一口酒气,说道:“我那死鬼男人死了时我也是整日以泪洗脸,那时我就天天喝酒,借酒消愁,可是总这样也不是办法,老娘要养,小叔子也要养,活着的人也得过日子不是?”

蕙娘失神得看着某处空虚之处,似是自言自语:“我就支起这个面摊,每日做面,一刻也不让自己闲着,日子一长,也慢慢适应了,会笑了也会闹了,就是偶尔会想起他……”

蕙娘说着眼圈也有些泛红,一旁的秦二郎则将自己的头深深的埋到碗里。

慕之知道他一定是在哭。

父兄早逝留下他们孤儿寡母,全家靠着一个寡嫂过活,蕙娘虽然说得轻描淡写,这样的日子怎能不苦?

慕之低下头若有所思。

蕙娘怅然了一会儿便回过了神,见她神色如此,心知她是听进去了,又举起酒壶给她将酒满上,劝道:“你还年轻,还有很多路要走。亲人的离逝虽苦,但我觉得他们即使在地下必然不会想看到你为他们如此伤心。”

慕之心中一动,只觉那口郁在胸口的气竟畅快了一些,她静默片刻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哈哈哈,这才对嘛!”

蕙娘说着又给慕之满上:“你要是没地方去,便去我家,我家虽简陋可也能为你腾个容身之地。”

慕之一口酒下肚,头脑也跟着有些昏沉,她刚想说好,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了岑琛的身影。

自己好像也不是没地方可去。

“我,我其实不是没地方……”

话未说完,忽听前方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

好像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

慕之感觉自己仿佛听到了岑琛的声音,她下意识以为是幻听,心道自己真的是醉了。

然而紧接着前面又传来清晰的一声:“慕之”

她猛然回神,竟发现前方昏暗的街道上站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慕之眨巴眨巴眼睛,借着面摊微弱的灯火仔细看了,还真的是岑琛。

自己没幻听。

只是……他看上去脸色怎么这么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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