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最后一个周六，距离一整年的结束只有两天的时间，也是颜又舞出院的日子。
住了这么久，前前后后拿到病房里的东西几乎要顶她的半个家，一时半会儿收拾起来确实还挺费劲。
颜又舞不着急，她打算下午再办理出院。
住院的时候闹的轰轰烈烈，出院这一天却挺安静。
几个人把东西装上车之后就走了。
颜又舞没有提前告诉别人自己的出院日期，只是等到家拍了张照片，并附文字：好久不见～
发出去照片是她的阳台一角。
冬日阳光透过玻璃毫不吝啬的洒进来，屋内没有开灯，空气中浮沉的尘埃起起落落，虽然看不清脸，将阴影里的人影烘托的很有氛围感。
楚离正在帮她整理拿回来的东西。
似乎还是不死心，他边整理嘴上还在不停的说：“反正很快就过年，你休完假再去也一样啊，这里这么小，万一再啃磕着碰着你就回医院报道吧。”
离开前几天楚离就打算把颜又舞接到他的公寓住，还美名其曰用这里没人照顾她为理由。
但一连几天，只要他有这个话口的苗头，都被颜又舞无情拒绝。
最后没辙，他只能依了她。
但颜又舞也不是真的狠心，答应了他可以随时过来，并且在门口的锁录入了他的指纹，这才把人勉强顺毛。
她不会做饭，楚离本来打算让赵姨先过来几天的，但颜又舞一听就摆手，“我又不是残疾，住院前一个人怎么住现在依然可以，你别这么矫情行吗少爷。”
“......”
某矫情少爷只好作罢。
不过说他矫情还真没说错。
颜又舞的屋子里太久不住落了层灰，虽然提前叫人进来打扫过，但楚离这大少爷洁癖犯起来可是一丁点不顺眼都看不过去。
本来想着把颜又舞的衣服放在柜子里，可看着看着，又把地扫了一遍，扫完觉得扫都扫了，那干脆再拖一拖。
于是颜又舞抱着一袋薯片窝在懒人沙发上，就这么看着他在屋子里忙前忙后的打扫某些并不存在的卫生。
偏偏他还忙的有滋有味的。
她想了想，把这种行为理解为有钱人追求的精致。
整理完全部的行李正好到五点。
楚离看了看表，他们回来的时候途径超市买了很多菜，或许是这段时间整日被医生洗脑，他现在觉得外面的食物都不怎么干净，尤其是给病人吃。
“饿吗？”
“有点儿。”一想到今天出院，颜又舞从头到脚无一不泛着兴奋，午饭也没怎么吃，到这会儿还真有些饿。
“想吃什么？”赵姨不在没人做饭，楚离思考不过几秒就做了决定。
颜又舞看他的动作一怔，有些不太好的念头涌上心头，“你要做？”
“怎么？不信我？”
楚离转身去厨房的身影扭过来。
看不过他那跃跃欲试要展示的眼神，颜又舞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没，很期待。”反正在医院也吃了不少，不差这一顿。
她毫无诚意的说。
楚离看样子是想大显身手的，洗完菜后，乒乒乓乓的声音很快就传了过来。
听着那并不流畅的刀功，颜又舞产生了一丢丢的后悔，她的思维慢慢开始游离。
家里的水应该够，盐好像不多了，他估计不会放错......
不过听着架势很大，楚离还是谨遵医生嘱咐的。
夜晚不宜多食，他蒸了米饭，很简单的做了两道清炒时蔬和砂锅虾仁豆腐。
色泽倒是不错，端上来的时候满屋飘香。
他将筷子递给颜又舞，先给她盛了一碗汤，“先喝点儿汤垫垫。”
对他的厨艺心里有数，但毕竟是好心，颜又舞也不能佛了人家的面子，接过筷子在楚离的眼神下尝了一口，味道却出奇的不错。
还......挺好吃的。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是他在厨房忙活，颜又舞甚至会以为他是偷偷点了外卖充数。
“怎么样？”
见颜又舞不说话，楚离原本的信心满满还有些慌。
他完全按照赵姨给的做法做的，还在家尝试过很多遍，应该不会出错才对。
“嗯，还不错。”颜又舞终于给出评价。
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楚离笑了笑，立马又恢复到了那一脸臭屁的表情，“那肯定，我虽然没怎么做过，但做饭好像也不难，你之后想吃什么，我再给你做。”
颜又舞夹了一块虾仁豆腐，闻言没说话，只有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看过去。
其实她没什么寓意的，可楚离说这话本就违心，所以颜又舞的这一眼在他看来就是透露着满满的“听你放屁”。
就好像小时候男孩子要在女生的面前争面子一样，在喜欢的姑娘面前，楚离也不能让自己的气势掉下去，他像是一定要问出个答案般：“你别不信，我会的可多了，就菜单上随便搜搜都能做，毕竟也简单，下次，你绝对能吃到不一样的。”
“嗯，是挺不一样，毕竟之前连盐都能放错。”
光听他的话颜又舞都能想到他现在的表情，实在没忍住，她低头吃着菜，淡淡的怼了句。
一阵诡异的安静。
果然，对面歇菜了。
见他不说话，颜又舞抬头，就看见楚离用一种很震惊又茫然的眼神看着自己，磕磕绊绊了半天，“你、你知道了？”
他这副表情有些呆愣，在厨房忙活了半天，身前的围裙也忘了摘下来，嫩粉色的围裙配上他有些凌乱的呆毛，莫名好笑。
颜又舞忍着笑意“嗯”了一声。
这下轮到楚离凌乱了，“你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司徒淼告诉你了？不对我没告诉她是我做的，你......”
他自顾自的说了一堆，最后定下结论，“所以......你那时候知道是我做的，所以才吃的吗？”
颜又舞：“......”
颜又舞有时候真的觉得他的脑回路有点不太正常，为什么弯弯绕绕这么多后会有这个结果？
不过......她当时吃东西没胃口，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吃的，居然......还没法反驳。
她总不能告诉楚离，当年在学校时她吃过他给自己做的饭，就那一次让自己深刻的印在了心里，自己是因为他那实在太烂的做饭水平才认出来的吧。
搞的好像自己把他惦记了很多年。
不行，有点掉价。
还是给他点面子吧。
“因为手上的泡泡刮到我了。”颜又舞说。
“啊？”楚离没听懂，“什么？”
“手上。”颜又舞看了一眼他食指，果不其然，做一顿饭的功夫又起了两个泡，他怎么端的？不怕烫吗？
“你晚上来病房的时候，手上的泡泡总是蹭到我的脸。”
“......”
如果说被颜又舞知道自己做饭的事情是略微震惊的话，那自己偷去病房看她的事情就是百分百震惊了。
“你是醒的吗？我明明都是等你睡着才进去的。”
自己偷偷做的两件事都被她水灵灵的掀开，楚离忽然有一种自己被摸透的感觉，“我进去的时候，你都知道？”
“嗯。”颜又舞点了点头，最开始还好，可当她知道了之后，每晚睡觉的时候心里就会多出来一个声音，像是要验证般的要她确认，当房门被打开，在安静的病房里响起微弱的声音，她的心也在不自觉间放缓了下来，慢慢的，就形成了习惯。
颜又舞看着他，眼神直白，“所以，你干了什么，或者想瞒着我什么，我都会知道。”像玩笑，又像是对某种的暗示。
不管她有没有那个意思，楚离听懂了。
他举起右手，神色认真道：“那我保证，以后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背叛你，我楚离，这辈子只会喜欢颜又舞一个人。”
颜又舞闻言笑了，“谁要你说这个。”吃的差不多了，她抽了张纸擦嘴，心里确实美滋滋。
楚离追问：“那你想听吗？”
颜又舞斜睨他一眼。
楚离微顿，察言观色，立马止住，低头夹菜，“饿了，我吃饭。”
无缝衔接的动作，仿佛刚才说话的不是他，颜又舞还是被他逗笑了。
－
吃完饭后，颜又舞坐在阳台消食。
她之前就很喜欢这个位置，夏夜的风一吹，很凉爽，好像所有的烦恼也能被风带走。
但这个季节显然是有些冷的。
屋里烧的地暖很足，她窝在地毯上随意的看夜景，五光十色的高楼大厦逐渐觉醒，将整座城市点亮成魅的颜色。
楚离不知道从哪里给她找了条毛毯，其实她不冷，但他说她的伤刚好。
颜又舞撇嘴，她又不是风湿，但还是盖上了。
“喏。”
见他坐下，颜又舞从旁边拿出了一个盒子给他。
“什么？”楚离打开一看，是一套领带，暗红色的，上面用丝线勾勒着几条简约的图案，很好看，是她的审美。
“圣诞礼物。”颜又舞主动解释：“那个胸针是网上下单的，总觉得不太正式，这个补你吧，下次圣诞我会按时的。”
从小生活在浪漫主义的法国，颜又舞虽然不爱像其他同学那样会和自己的伴侣过这样那样的纪念日，虽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的恋爱往往撑不到那么久，但一般的重要日子，她还是挺重视仪式感的。
尤其是这次圣诞,楚离为自己准备了礼物，她不说还，但多少也得拿出点诚意。
被她口中的“下次按时”所愉悦，楚离嘴边的笑容比收到这个礼物时还要大。
他当即把领带拿出来，示意颜又舞给他戴上。
“自己戴。”颜又舞拒绝。
“你送的礼物，当然要你亲手系上才完整。”楚离将领带放在她的手上，双眼带笑，就这么灼灼的看着她。
眼神的温度顺着空气灼烧，有些烫。
他棕色的瞳孔中有自己清晰的倒影，颜又舞的喉咙隐隐发干，她觉得自己刚才懒得开阳台的灯真是个错误的决定，楚离的眼睛真的是他整个五官最好看的地方，透亮又深邃，只一眼就能被吸引，然后被带着去无限的遐想。
愣神期间，楚离和颜又舞的间隙又拉近不少。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脸庞半隐匿在黑暗当中，增添了份神秘感。
楚离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知道颜又舞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就是离妥协不远了，他也明白她的软肋。
他将头轻轻的靠在颜又舞的肩上，气息温和，擦着她的颈窝轻轻蹭了蹭，像小狗在寻求主人的抚摸，语气也湿漉漉的，“帮我戴上。”
他的侧颈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凸起的喉结锋利的像冰块一角。
都说男人的喉结是他们身上最脆弱的地方，裹着层薄薄的皮肤，却能一击毙命。
而楚离却把自己的喉结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展现在颜又舞面前，她稍微一低头就能看见。
脖颈传开微弱的痒意，颜又舞往后躲了一下，身前的人立马又凑过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塌陷，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没办法完全拒绝他。
颜又舞接过领带，认真的缠在他的脖颈上。
楚离肤色偏白，暗红的领带更衬他的皮肤，配上他此刻的表情，倒凭白生出了份病娇感出来。
“好了。”颜又舞推了他一把，手上却还拽着领带尾部，她扯了一下，凶狠狠的说道：“不听话就马上解决你。”
夜晚大概是妖精觉醒的时刻，楚离完全不反驳，反而将领带的一端往颜又舞的手里塞了塞，真诚的说道：“好啊，随时都可以。”
“颜又舞，我早就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