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离开蓬莱时,有孤来送行。
有孤面对谢乐宴的时候仍是羞愧难当,但是她现在终于有勇气抬起头来。
“燕师兄,我一定会去东洲向师傅和掌门亲自谢罪,在这之前还望燕师兄待我向师傅说一声抱歉。”
这几日有孤想了很多,反思了自己的不成熟。她想,她还是很喜欢练剑,很喜欢师傅的谆谆教导,也很喜欢宗门里努力修行的氛围。
“当然,祝长老还等着你回去参加宗门大比。”
燕楼峥转达了祝青绵的意思,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怪过有孤不告而别,每次的来信也都是怕她受伤。
希望等有孤回无极剑宗的时候,她能开心些。
对谢乐宴,有孤其实有更多的话要说,但分别在即,却有些仿佛近乡情怯似的胆怯。
“谢谢你乐宴,谢谢你在那样的情况下也没有放弃我,让我重新拥有了走下去的勇气。”
话说出口就显得干干巴巴,但她的真心谢乐宴感受到了,他脸上也是不舍,他说,还会再见的。
还会再见,所以不急着表达,他们还可以有许多的来日方长。
小满牵着有孤的手,今日也是她第一天服用那个老药方,为了以防万一,甄明月把她接了过来。
贾千金恢复后主动找到甄明月,想在他身边做个药童,学习如何治病救人。
此时她远远站在角落里,目送着这两个东洲来客。
他们潇洒转身,向边域之海走去,衣袍翻飞间,自由且明亮。
有孤想,她或许曾经有那么几个瞬间是爱过谷唯书的。他温柔又开朗,明明事事不顺,却好像天大的的事情也打倒不了他。
可是她的爱太小了,随着谷唯书的离开和年月的流逝变淡,变模糊。
活着的人的一生太长,她有比情爱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她后来想登临天门,为小满博一个生机。
在这些之后呢,她想为自己做些什么,去见谢乐宴,去回剑宗,去做有孤自己。
“小谢道友,你对有孤可真好呀。”
他们重新入海,耳朵和尾巴又冒了出来。
燕楼峥大手拢着谢乐宴不听话的尾巴,哑声问道。
“我对你也很好。”
谢乐宴言之凿凿。
“不一样,你对她那么好。”
燕楼峥有些吃醋,但是他没有立场,这让他有些郁闷。
“她和我的姐姐很像。”
谢乐宴看有孤,就想起那个山中精灵一样的姑娘,那也是他们相识的开始。
有孤见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真好看,笑起来也好看”,一模一样的话语,他愣在原地,如遭雷击。
他或许也有那么几个瞬间,试图从有孤身上寻找故人的身影。
他们来蓬莱快一月整,重新踏上东洲土地的一瞬间,好像都有点恍惚。
“今日阳光甚好。”
谢乐宴眯着眼睛发出快乐的赞叹。
燕楼峥看着小雪豹偷偷伸了个懒腰,也忽然觉得今日是个好天气。
掌柜的见二人回来,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很是高兴。
燕楼峥将一个妆奁交给掌柜,那是他和乌有雅琢比试后交给他的,托他转交给南霁云。
南霁云向二人道谢,握着妆奁的手微微颤抖。
无极剑宗和锻天阁在两个方向,他们在涡御城分别。
“最近总觉得境界有所松动,估计回去后我就会闭关一段时间,不要忘了常常给我写信。”
燕楼峥叮嘱道,他怕这小冰块两天不见就忘了他。
“祝你顺利。”
谢乐宴已经十分擅长应对燕楼峥,他已经猜到他的下一句大概又是“你居然又只对我说四个字”。
他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等你出关。”
燕楼峥瞬间就被安抚住了,他和谢乐宴告别,看着谢乐宴御气往西边去。
谢乐宴回到锻天阁的时候,所有宗门成员都在,一个难得的所有人都齐聚一堂的日子。
连何事悲这个满东洲跑的大忙人都完成了任务在宗门暂歇,十几个人或站或坐地聚在宗主殿里。
允天玑大手一挥:“我们来举办一个宗门聚会吧。”
话音刚落就得到了琅环的大力支持。
“聚会有些什么内容呢?”方有仪问。
他和万俟鸢和常年在漠北雪山驻守,几年回宗门一次。
“赏花灯,猜灯谜,放花灯……”
云山月打断了云化鹤的碎碎念,“那是元宵,现在不是正月。”
“哦,好吧,那吃元宵吧。”云化鹤心心念念凡世吃过的那一口甜甜的滋味。
独孤真作为首徒,自是最沉稳的,他听师傅起了个头,已经施施然拿出笔记,开始计划。
李玄封最佩服的人就是大师兄,他赶忙主动自荐,帮大师兄一起计划。
林舍由和九枝都不爱说话,他们和谢乐宴一样,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张罗着。
允天玑满意地支着脸,时不时提两嘴意见,最后,热闹的氛围也感染了林舍由和九枝,就连启云生都加入了讨论。
再再后来,十几人分成了两派,一派想沿用元宵的习俗,毕竟他们还没有一起过过元宵节呢。另一派则认为应当出宗门找个小秘境旅行,顺便分成小队进行比拼,还得要选出个榜首。
最后允天玑拍板同意了第一个提议,并且端水将第二个提议顺延到下一次的宗门聚首。
那日锻天阁灯火通明,很久以后再提起这天晚上,谢乐宴还能想起那种愉悦的氛围,这也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正在融入这个世界。
忙碌是锻天阁的常态。
谢乐宴境界稳固出关后迎来了第一次独自外出任务。
他的猎刀穿透邪修的金丹,邪修不甘地咒骂着化为灰烬。
他随意抬手,用手背擦拭着脸上被邪修的血溅到的痕迹。
本命武器他已经运用娴熟,只是一直未曾起名。
这个邪修修炼的功法会让皮肤变得坚硬如铁,谢乐宴废了些功夫才将他杀死。
自从修为跃升至化神期后,他对时间的感知都变得不敏感。
他也甚少思念,但最近总时不时想起燕楼峥,谢乐宴感觉自己好像有点不对劲。
云化鹤和云山月是双生子,哥哥云化鹤性格跳脱,总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反倒是妹妹云山月更稳重些。
他们同何事悲一样,都是大世家子弟,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云家送来请帖,欲邀锻天阁众人至云岭丈赴宴。
云岭丈是云家门下的一处秘境,从名字便可以看出是个风景秀丽的人间仙境。
云岭丈原是上古秘境,它曾经的主人留下了一个传承,云家的某个嫡系弟子得到了秘境主人的认可,云岭丈自然而然地便归属于云家所有。
这之后云家派遣了许多族内弟子,将云岭丈里所有的天材地宝都探查清楚,那秘境主人留下的功法虽好,但着实不富有,因此有用的东西不算很多。
幸而云岭丈有一处巨大的平原,又常有流云,风景甚好,久而久之就成了云家用作宴请宾客的第一选择。
云家很是沉寂了一段时间,除开双子入了锻天阁外,云家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过真正意义上的天才少年。
直到最近云家家主云破天的孙子,也就是双子的小侄子以十九岁的年纪突破金丹,再以二十七岁的年纪到达了元婴。
虽然远远比不上燕楼峥当年带来的震撼,但仍然在东洲世家中引起了轰动。
恰逢云家老祖生辰,云家一合计,是时候举办一个宴会来通告世人,那个曾经站在万万世家最顶端的云家回来了。
双子的父亲是云家家主云破天的胞弟云破虏,很巧合的是云破天和云破虏也是双生子,因此云破天对弟弟的两个孩子格外关照。
锻天阁虽然不出世,但与大世家和宗门间的关系都不错,请帖甚至是请双子送来的,这个面子允天玑自然会给。
允天玑叫来独孤真,让靠谱的大师兄带师弟师妹们前去赴宴,她给了独孤真宗门库房的钥匙,贴心的独孤真特意问了双子云家老祖的喜好,从无数稀世珍宝里挑选了合适的寿礼。
为了筹办宴会,双子告假提前回了云家。
其他弟子们仍在外未归,与独孤真一道出发的便是何事悲,九枝和谢乐宴。
“往年在家里时,曾见过云家那金饽饽一面,”何事悲说起云家那天骄小子,“小小年纪做事还挺沉稳,看得出来云家是花了大量心力去培养的。”
独孤真点点头表示赞同,他也偶然见过那孩子一面,剑眉星目,气宇轩昂,若是再给他一段时间,或许又会是一个引领一个新时代的强者。
独孤真和何事悲年纪大九枝和谢乐宴许多,因此相处起来,比起师兄师弟,更像是可靠的长辈。
九枝虽然话不多,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对独孤真的依赖,只要独孤真开口,她一定会把目光投向他。
谢乐宴望着天河行舟下邈邈的云层,突然想到云家的宴会应当也邀请了无极剑宗吧,不知道是不是能够见到燕楼峥。
谢乐宴如今看起来倒确实像个真正的二十来岁的青年模样,他比去蓬莱时又长高了些,想必不需要再抬头才能对视上燕楼峥的眼睛。
他的身形已经不再变化,只是随着修为的提升和功法的凝练,肌肉更加坚实,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棵蓬勃向上的青松。
只要有何事悲在的场合,气氛是不会冷下来的,又有贴心的擅长接话的大师兄,到最后四个人谈天说地聊了许多东西,等天河行舟在云家山门前停下来时,他们才反应过来,时间竟过得如此之快。
“见过独孤大人,何大人,九大人,谢大人。”云家的仆从们个个训练有素,一句多的废话也无,他从行舟上将几人迎下来,并贴心地为他们安排了最好的院子暂住。
“宴会开始前,各位大人可以自由地在云岭丈欣赏美景,若有任何需求,只需将灵力注入令牌,便会有云家侍从来为各位服务。”
说着,他递上了刻有每个人宗门和姓氏的令牌,足见云家此次宴会诚意十足。
除了何事悲,其他三个人都是第一次来云岭丈,左右没有旁的事,便由何事悲带着一起往云岭丈深处闲逛。
也不知是因为运气好还是因为运气不好,四人漫步至瀑布边上,不小心看了一出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