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短暂的慌神后,他又镇定了下来,“不,你不是他。你只是他寄宿的身体之一……好一个‘金星’的备选,为了成为唯一的‘金星’吞噬力量,他竟然如此不择手段,甚至试图吞噬其他的‘金星’备选。”
“哼,我本以为你也是想分一杯羹,没想到只是个被骗的孩子。”黑袍人挥了挥手,“你走吧,同为受害者,我也不想为难你,但这些力量你是别想要了,我费心费力得来的东西,绝不会分给任何人。”
“……你什么意思?”面对惨象的心神俱震后,竭泽回过神,就看到黑袍人在那里自言自语。
“我什么意思?我是可怜你。”
黑袍人语气沉沉,“我本以为我被那家伙揍了几顿算惨了,没想到你更惨,直接被他寄生就差夺舍了。”
“既然你和我一样惨,留你一命也不是不行,反正你不是个威胁。但这些死去之人留下的力量你是别想要了,它们都是我的。”
“什么死去之人的力量?”竭泽觉得他/她和黑袍人不在一个频道上,他在说什么啊。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黑袍人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带上了怜悯,“连这个都不知道就被骗了,你真是可怜。”
竭泽:“?”
“算了,我大人大量,让你开开眼界。”黑袍人大手一挥,血色土地上黑色的雾气骤起。
竭泽:“?!”
黑袍人笑道,“哈哈哈怎么样,是不是很壮观。”
他自顾自道,“我早说过,灵师之外的人也能创造价值。他们虽然没有灵师天生的强大灵力,但自身的魂魄内也不自觉的容纳了山川灵脉的本源力量。”
“只需要一个契机,激发他们体内的本源力量,源源不绝的力量这不就来了吗。”
“师傅他们真是愚蠢,我的理论是对的,他们就是不肯承认。”
竭泽抓住了重点,“契机?什么契机?”
“死亡,恐惧,觉悟。”黑袍人也许很久没和人说这些了,他兴奋道,“人间界的凡人这么多,繁衍得也快,就算这次死的差不多了,再过几十年又会长出来。”
“这样源源不断又好操作的力量来源,你不心动吗?”
“本来不该和你说些,但看在我们同病相怜,你也是‘金星’备选的份上,我也愿意提点你一二。”
黑袍人咳嗽两声缓了缓情绪,“到了最终争夺力量的时候,只要你倒戈向我,我就帮你拜托那个家伙,如何?这么划算的买卖,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今天还是我心情好,才给你这个机会。”
“当然,为表诚意,我……勉强分你一些力量。等你感受到这力量的绝美滋味后,一定很难拒绝我。就算有那家伙在你耳边念叨,你也一定会选我。”
“没人能拒绝这等美妙的力量。”
所以我还得感谢你?
竭泽按了按左眼,理智占领了高地,“这力量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世间最纯净的力量是灵力,这些……死人,压榨他们再多,力量也是浑浊不堪的,有什么可吸收之处。”
“狭隘,”黑袍人不高兴地挥了挥袖子,“这力量可不是你说的灵力残渣,我压榨的是魂魄。”
竭泽:“人的魂魄?”
他/她震惊不已,这人怎么敢?
人的魂魄于灵脉中转生,灵脉的力量会洗涤魂魄的杂质,使转生重新开始。以大仓山为首的群山,灵脉由山主把控,大仓山之外,灵脉则是由其它先天神明掌控。
人的魂魄与灵脉息息相关,若是人的魂魄被黑袍人炼化,那灵脉必须用更多的力量修复魂魄的损伤,长此以往,灵脉受损是必然。
若此事发生在大仓山,山主定不会坐视不管。但此事发生在人间界,人间界灵脉处的先天神明竟没有丝毫反应吗?
黑袍人颔首道,“不错。人的魂魄受灵脉温养,带有灵脉的本源。在他们死的时候,本源会自然回归灵脉,但若是魂魄感情太强烈,灵脉则会缓处理,先度化容易的,再慢慢洗涤情感剧烈的灵魂。”
“而这段时间差,则是吸收这股力量的最佳时机。”
“你真厉害,能想出这样的办法,”竭泽看出黑袍人上头了,他/她恭维一句,问道,“但此法太险,我很好奇,您是怎么躲过先天神明的注视的。”
在灵脉头上动土,先天神明不盯死你?
“你还知道先天神明?”黑袍人意外的看向竭泽,目光有几分赞许,“在这点上,你比灵异界那群无知之人强多了。”
“那是自然。”竭泽心安理得接了夸奖,这是他/她该得的。
“你既然知道先天神明,我也不怕告诉你,人间界的先天神明暂时管不到我,祂们有自己的麻烦要解决。”许是竭泽的知识水平和黑袍人在一条水平线上,黑袍人态度好了不少,也愿意跟竭泽透露些内情。
“原来如此,”竭泽将这点记在心里,能问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在提先天神明黑袍人怕是不肯深聊,竭泽索性换了个话题,“那这些魂魄被吸收完力量后,还会前往灵脉吗?”
“少数吧,”黑袍人道,“我现在的炼化灵术还不完善,十万人能有五千魂魄前往灵脉已经是多的了。”
竭泽:“……”
竭泽的沉默在黑袍人眼里就是考虑了,他不觉得自己会输,那个家伙比他烂多了,这小子凭什么选他。“怎么样,解释了这么多,你该做出选择了吧?你看着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应该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把握好人生的每个机遇。”
竭泽深呼吸,“先生,我能称您一句‘先生’吗?”
“当然。”黑袍人很是受用。
“那先生,你能让我先试试这力量如何吗?”竭泽问道。
“当然可以。”黑袍人慷慨地挥袖,黑雾向竭泽涌来。
在黑雾笼罩竭泽,黑袍人和竭泽都看不到彼此的时候,竭泽消失了。
黑雾没有找到宿主,在地上打了个旋。
黑袍人纵是早有准备,心里也是陡然一惊,他周身的黑雾结成护盾,但还是给竭泽钻了空子,长刀裹着金光向黑袍人砍来。
黑袍人躲过了几击,将竭泽狠狠打了出去。
“好小子,你骗我,有胆量。”黑袍人怒从心头起,黑雾化为长蛇朝竭泽撕咬,趁竭泽分心对付长蛇,黑袍人施展灵术,打算吞噬战场的黑雾后再将竭泽杀死。
“你休想!”
竭泽察觉到黑袍人的动作,他/她比黑袍人的动作更快,竭泽咬破食指指尖,冒血的指尖点上额头,七彩的符文从竭泽眉心显出形状,竭泽念念有词,七彩符文随着他的吟唱光芒愈来愈盛,很快罩住了竭泽,并压制了黑袍人的灵术。
“七彩光芒?!你是大仓山的人?”黑袍人认出了七彩符文的来源地,他大骇,“大仓山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等一下,”黑袍人试图挽救,“我和大仓山无冤无仇,我只在人间界作恶,绝不会踏入大仓山一步!”
“你不必以命相拼!”
万一大苍山的人因他而死,以那位山主的性子,怕不是直接出山拍死黑袍人。
但是已经晚了。
符文一出,灵术已成。
七彩符文召唤着战场还未或已经被炼化的黑雾,一起涌进了竭泽的身躯内。
这道符文是山侍的象征,能直接沟通山主的灵脉。竭泽如今以身为桥,将黑雾转移到大仓山的灵脉内进行度化。
山主和其祂先天神明素有往来,等黑雾净化完后,将纯粹的魂魄引渡回其它灵脉即可。
【“停下!竭泽,你承受不住!”】
【“以身为桥,必受反噬。竭泽,你本就身负杀孽,黑雾身上的业障躲不过灵脉,却能寄宿在你身上,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竭泽没有回话,黑雾以他/她为桥,无尽的业障一并涌入他/她的身躯。若不是有金色的灵力护着他/她的灵台,他/她怕是早撑不住了。
【“你这样做,就永远回不了大仓山了。”】
【“竭泽,想想你的家。”】
“没…关系……”
“你还在我身边……”
竭泽七窍流血,但还是口齿不清的安慰灵台里的存在。
【“那你想想山主,祂还在等你回家。”】
【“竭泽……”】
灵台内的声音由焦急转为悲伤,他劝竭泽,停下吧。
但竭泽不能停下。
“我是大仓山的山侍,引渡亡魂也是我的分内之责。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不能停下。那些死去的人已经很可怜了,若连转生的机会都没有,那还有谁能给他们一点慰藉呢?”
【“可这样下去,你也没有转生的机会了。你的魂魄会破碎,就连山主都没办法转圜。”】
“……我不后悔。”
竭泽跪在血色的土地上。
“我虽身有奇异,但生为灵师,受山主抚养,我已比世人强出不知多少倍,享了不知多少福。”
“我来到这世上,既有拯救他们的力量,又有拯救他们的责任,那我为什么不去做呢?”
【“……”】
金星从竭泽怀中掉落,竭泽的左眸也亮起了金色的光芒。
血色的土地上,金星扎根于大地,另一端则连着竭泽的骨血。金瞳炽烈,尽可能保护竭泽的灵台不受侵扰。
“你……是谁?”
黑雾向竭泽而来,他/她是活的锚点,一切无处可去的怨恨、苦难皆向他/她而来,皮肉被黑雾一寸寸刮裂,滚烫的鲜血滴落地面,化作新的红土。
【“……”】
‘和我说说话吧。’
口舌撕裂,巨大的痛苦笼罩竭泽,他/她不能说话,但内心笃定他能听到自己的心声。
‘你不要沉默。’
‘我虽不后悔,但还是会害怕。死亡,太安静了。’
竭泽在心里默念。
【“不要害怕。”】
【“我一直在你身边。”】
【“死亡无法分开我们。”】
‘是吗?’
竭泽信了,但内心的渴求让他/她一遍遍在心里询问他——‘是吗?’
【“我不会骗你。”】
‘那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你都能与我同生共死了,难道还怕我知道你的名字吗?’
竭泽见他又沉默,心中失落。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就这么难吗?’
【“我……没有名字。”】
【“在我决定成为你朋友的那一刻,我抛弃了我的名字。”】
‘?!’
竭泽激动的想要做些什么,可惜微微动作一下,他/她的身体就被黑雾强压了下去。
血肉之躯敌不过无尽苦难,竭泽已无退路,但现在有件事比人之将死更让竭泽在意。
‘为什么?’
为什么会失去你的名字?
他听出了竭泽的未尽之意,声音是无限的温柔。
【“为了这一刻。”】
‘……什么?’竭泽听不懂。
【“我很在乎你。”】
他答非所问。
【“竭泽,我的朋友。”】
【“为你而死,很值得。”】
还没等竭泽反应过来,他/她身上便金光大盛,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他/她左眼流出,落于红土之上。
竭泽想要抓住那东西,可惜晚了一步。
他/她残破的视角模糊的看到了金星在他/她的身下发芽,金色的枝桠破土而出,将他/她托举至天外天。
枝桠成长苍天,化作菩提巨树,一道身影在树内凝聚。
被一波又一波动静刺激到的黑袍人看到那道身影就心慌,他现在顾不得山主还是别的什么了,提腿就要跑路。
但那身影怎会让他轻易逃了。
金色树根破土而出,将黑袍人就地一卷,还没等黑袍人破口大骂,菩提巨树拔根而起,唰的把黑袍人镇压在了根系下。
“你个黑心肝的混蛋!”
黑袍人一边吃土一边骂,“你这个骗男人女人身心的家伙,凭什么针对我!是,我是欺师灭祖了,但你比我强多少?”
“就你骗……咳咳……”
黑袍人大段骂人的话没说出口,树根就把他强硬地埋进了土里,还顺带跺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