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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禾原第二十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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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的人口唇泛白,汗斗大如豆,那薄唇一张一合,喃喃着“禾原……禾原……”

“……禾……原……”

声音很小,却还是直直往李四耳中钻。

李四一听到这个地名,手中的粗瓷碗径直下落,“碰——”的一声摔落在地,咕隆咕隆滚的好远。

“怎么了怎么了?!”周衡济急忙撩起帘子,身后探出两张苍老的面容。

这两人不过是附近山脉脚下的寻常夫妻,无儿无女,男耕女织,维系着一家的生计。

这家人姓张,张大伯原先是从昭华台外五十里地迁来的流民之一,好不容易找到户人家做活,才能有的一口饭吃。张大娘则是附近人家的女儿,两人年轻时看对了眼,就在了一起。

李四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能愿意给他们一粥一饭的人,找到一个能够了落脚的地方。

眼下李四只好抿嘴,装作若无其事道:“……无事……不过是有只虫子,一时不察被叮了几口。”她劝慰着他们没有事情,这才打消他们的疑虑。

她面上不动声色,可是李四心中却是惊涛万分。

她看着沈自明惨白的面容,思绪和记忆拉入深海。

倘若是天启十八年间的人来回答这个问题,那么答案很明显就是显而易见的。

沈大人沈自明锒铛下狱——罪名是无故监禁官员,贪污粮饷,延误疫情。

人是被关进大牢里面的,家也是被搜了个一干二净。

他家干干净净,倒是剩了有司不少的力气。

这几个罪名再怎么样都和沈自明扯不上一点关系,可是他就是这样被,判处了这个罪名,身处牢狱之灾中。

连同朱笔御批此事的人也不相信。

说实话,要说这几个罪名细细说起来,昭华台上上下下,从来就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

每个人的手里面或多或少的沾染这一些不该碰的底线。

禾原,那是沈自明呆了整整八年上地方。

禾原多石少水,向来都是寻常人避之不及上蛮夷之地。

他在那里天高皇帝远,重农桑,轻徭役,种果树,平豪强,劝风俗,办学堂,几乎是呕心沥血的把自己的全部都奉献给了禾原。

让禾原这个名不经传的地方一下就进入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都说京都做官好,人当大官有钱花,千白花银雪纷纷,爹娘双双把泪瞧。

父母官,心头宝。

百姓夸,谁家好。

人人盼着好官,可是也都害怕这种人的到来。

原因很简单——这样的人到来,看顾着平民百姓,可是利益就那么多,多了他们的,自然也会分少了某些人的。

他不懂他们的做法,也不会‘懂事’的按照的约定俗成的规矩办事,平白无故的给每个人惹了很多麻烦。

他们的爪牙和胃口早早的就被一切给喂大了,长久的将一切吞噬着,久而久之就被不是自己的东西当做自己的,把不该伸手的地界看做可触碰之地。

于是天大的钱财也满足不了他们贪心的胃口。

他们化作深渊大口,吞噬着一切他们能够吞噬的东西。

这种情况下,牛啊,羊啊,马啊,它们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每当厄运找过来的时候,都只能晃动着干瘪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向不知名的神灵祈求。

最后带着痛苦去往他们信奉的极乐。

真是可笑至极。

明明之前沈自明总是和嘉兴公主不对付,嘉兴公主的做法总是会被他针锋相对,可是在他即将要被送往法场的时候,那些赞颂他的,称赞他的,歌颂他的人。

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听了公主府的人来报,李四不忍心这样的一位‘老朋友’离去,尤其是以一种极其不体面的方式离去。

到了最后,愿意来看他的,也就只有这位声名狼藉的公主一人。

地牢很湿,水汽很重。

虽然看守他的狱头对他有些心怀不忍,可是人都完完全全地给你请进大牢里面了,也自然不是让你能够轻轻松松带着的地方。

干瘪的稻草堆散发着一种潮湿腐烂的味道,到处都是一种没有晾晒干净的霉臭味,熏得人脑袋疼。

隔间牢房中住着些永远都见不到太阳的人,他们手脚上的镣铐,困住了他们向往自由的心灵和思想。

被拿下大牢狱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案子在身,沈自明的‘案底’在这些人眼里简直就是小儿科的存在。

一片昏暗当中,不知道什么动物爬过去闪过了一点黑影,传来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着让人无端感到毛骨悚然。

沈自明盘腿坐在地上,衣襟松散,露出脆弱不堪的颈脖,一片雪色,他阖着眼,不曾看李四一眼,道:“……此地非公主这样的人物来的地方,公主还是快快请回吧,免得沈某污了殿下的眼。”

说着,他微微把头撇过一边,零散的发丝搭在衣领上,懒懒的垂着,蜿蜒曲折。

一折苍白脆弱的颈脖折射着微弱的光线浮露在李四的眼前,在昏暗的光线里面显得格外的显眼。

有的时候,黑与白的界限可能不是十分的清晰,如玉般温润的肌肤,泛着淡淡的幽光,顺着肌肉的曲线一路蔓延至衣襟之下,再不见踪影。

“呵,沈大人是知道自己没活了路了向本公主自荐?”李四声调惯是尾音带着上扬,带着些许漫不经心。

许是李四的视线太过露骨,顺着一点肌肤就直直往衣服里面钻。

沈自明素来气性极大,为了时不时的恶心一下他,李四动不动就欺负人家未经世事,吊儿郎当地张口调戏他。

以往,沈自明定然会急忙拢起衣服,在正襟危坐地反击几句李四,痛击她思想龌龊。

可是,现如今,他只是面色惨白的坐在原地,一脸惨白直和身上的素服堪堪相比。

老人说要想俏,一身孝。

牢里的素服也是算得上一身白,沈自明时隔多年早就比当初清减了几分,衣带系在身上,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

颇有几分良家小白花的味道,现在立刻去演小寡妇上坟简直毫无违和感。

两人相隔围栏,默默无言。

沈自明知道一切,可是他还是过不了心里面的那道坎。

所有人都知道,可就是因为所有人知道,这才显得格外的滑稽可笑。

李四低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但是……这件事情和我没有关系。”

她苦笑道:“……你们所有人都怀疑是我,可是人人都这样说,说的我自己都快相信了……”

旁人都说,这是嘉兴公主故意坑害贤良,安排人做的局。

嘉兴公主和沈大人不和的消息早就不是什么秘闻,几乎闹到人尽可知的地步。

也是,一个向来恶名在外的公主,能做出些什么好事来,只怕是连同所有人都认为此事是她出的手。

李四知道再怎么辩解也是徒劳,索性就闭上了嘴不做一言。

忽的,那白影出声,声音几乎低沉到微不可闻:“……不,我知……”

千言万语抵不过一句我知。

他枕着冰冷的石墙,眺望着远处的灯把,心中却比那石墙冰冷万分。

火焰突突跳跃着,灯把外不知什么时候围绕了几只小虫子,它们渺小的在灯火面前宛若几个小黑点,为了那一点微弱的光亮,奋不顾身,飞蛾扑火。

他自问问心无愧,寒窗苦读十余载,读得了圣贤书,却做不了不问窗边事。

他和昭华台里众人不同的出身使得他在之中鹤立鸡群。

众人早就沉醉在昭华台的软香温玉当中,醉倒在钱财美色的堆叠当中,忽视了王朝之下的岌岌可危。

他一路走来,眼闭的了,可是耳却不能不听。

圣贤书教他明理通达,教他心怀苍生,教他心生怜悯。

可是却从来都没有教过他如何去做,如何能够管得了这窗外事,如何捂住耳朵听不得这天下苍生的悠悠众口。

李四冷眼看着蜷缩在地上的人,心中万分感慨。

人为了心中的一条道不断走向末路,堵上了自己的一切,拼上了自己的所有,可是末了抵不上那一句“小民状告沈大人沈安平!”

天日昭昭,皓月郎朗。

和沈自明针锋相对了快大半辈子,李四居然会对一个称得上政敌的人心生怜悯。

她懂他一半,所以心痛一半。

共情是世上最无解的东西。

他向着百姓,他的百姓背叛了他。

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形,他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地上,身子一颤一颤的任凭冰冷的发丝躺在地上,四处蔓延。

没人出声,没人想出声。

李四伸出手,又缩了回去,只能感受到冰冷的珠翠。

两人彼此沉默着,只能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在静谧上牢内回响着。

他们都是异类,装的太久了,久到自己都以为成为了世人眼里的“正常人。”

心头的思绪纷乱如麻,李四这么多年第一次不带有恶意的语言,对沈自明张口:“……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她对君子心中有愧。

君子朗然一笑:“苍生。”

纵是万般人不解,吾依然心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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