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开的商场早就人满为患，铺天盖地的优惠促销，喇叭声不绝于耳。

她看着来回攒动的人头，又看了一眼隔壁清清爽爽的陈聿为，实在不忍心带着他浴血奋斗，累死累活往人群里挤，又汗涔涔挤出来。

她转头对陈聿为说：“地点我们已经勘察得差不多了，可以在群里汇报了，不想变成肉夹馍的就先别来。”

陈聿为忍俊不禁，拿起手机拍了张照发在群里，给大家汇报了今天的火爆程度。

孔楚瑜见缝插针打好了车，二话不说就拉着他往下一个地点赶。

方清逸看到群里的信息，一个劲地问她，进度怎么样了？

她打字回复：准备去下一个地方，太挤了。

【逸心逸意】：谁问你这个了？！！

【Tsuki】：刚出门，姑奶奶你在指望什么？

【逸心逸意】：哦，有进度记得通知我。

恋爱帮扶小组。

一群人欢呼雀跃。

【orange】：陈老师说人太多了，没进去看。

【梁霍霍】：@逸心逸意那他们去哪玩了？

【逸心逸意】：我问了，没说。我叫她有进度通知我。

【寻寻觅觅】：我问了陈老师，还没回我。

【迩茫】：他不是在群里吗？直接@他，有空肯定会回。

【毛绒玩具】：别问了，他们去零点广场了，瑜宝朋友圈转发推文了。

【orange】：@毛绒玩具他们都是废物点心，只有你是妈妈的好女鹅。

孔楚瑜的视线从手机移开，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奶茶店。

陈聿为在排队买奶茶，排到他了，他略微弯腰低着头跟店员说着什么，脸上挂着不出错的笑。

手机里，爬山小分队的群里陆续弹出信息，她敏锐地从对话中捕捉到一丝不寻常。

方清逸无论发什么，梁炎的信息总会第一时间跟在后头，无论是插科打诨，还是日常闲聊。

她来不及细想，这是巧合还是刻意，一杯冰凉的奶茶就已经递到眼前。

目光顺着骨节分明的手上移，看见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她把手伸出，不自觉放软语气：“陈老师拉我一把，我蹲麻了。”

陈聿为看透她的心思，又躲不掉眼前的手，只好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出，露出毛茸茸的兔子钥匙扣，一把把她拉起来。

她踉跄一下又站定，见小把戏得逞，露出狡黠的笑容。

叮叮当当，钥匙扣在手心摇晃出声，孔楚瑜明知故问：“这是给我的吗？只有一只兔子，你没有吗？”

她明明看见他拿了两个钥匙扣。

陈聿为无奈地从口袋里掏出了偷藏的狐狸钥匙扣，想搞个情侣款还被某个眼尖的小姑娘发现了。

店里满五十才能送两个钥匙扣，于是他和店员打着商量，替后面两位女孩买了单，收获了两声真情实感的谢谢。

她说：“凭什么你是小狐狸，我是小白兔。”

“那我们换？”陈聿为说。

她说：“不要，凭什么你是小白兔，我是小狐狸。”

“孔老师——”陈聿为说，尾音拉长，撒娇的语气。

她顺势下坡：“好了，不闹了，我们进去吧！”

零点广场早期是块荒地，没有什么人烟，后来政府开发，不少企业入驻，大型商场也建起来，才逐渐火热起来。之所以叫做零点广场，还得益于政府最近几年在大年初一举办的烟火大会，许多年轻情侣在这里跨年，因此改名“零点广场”。

可能是临近，商场里的节日气氛愈发浓重。高悬的红色灯笼、金色流苏的中秋横幅悠扬的音乐声……各个商铺也陆续换上与中秋有关的装饰。

孔楚瑜有点恍惚，仿佛她与陈聿为度过的不是普通的周六，而是中秋。他们现在好像一对普通情侣，为即将到来的中秋而采购。

陈聿为也跟她想到一处了，直白地问她：“你看我们现在像什么？”

她一手搅着吸管，装傻充愣：“像什么呀？”情侣吗？这我怎么说得出口。

陈聿为看她一眼机灵模样，全用在装傻充愣上面，觉得浪费：“可我觉得我们很像兔子警官和狐狸先生啊。”

孔楚瑜瞪大眼睛，没想到话题能拐到这里，脱口而出：“我还以为你想说的是……”

“我想说的是什么……”陈聿为追问。

“没什么，”她眼神飘忽，心虚掩饰道，“我们去吃饭吧，我订好位置了。”

陈聿为轻笑一声：“好的，听孔老师安排。”

来之前孔楚瑜看了不少约会攻略，有说吃韩料的，有说吃烤肉的，有说吃自助餐的，各执一词。但唯一统一的一点就是最不推荐约会吃火锅，因为女生妆容易花，也容易辣得眼泪模糊，在对方面前出糗。

但她思忖良久，还是敲定了火锅。

她觉得，真正吃到肚子里的才最实在，吃得半饱不抱，饿着肚子还得装体面，多没意思。

更何况，如果陈老师就因为我出糗就不喜欢我，那以后怎么谈恋爱？她更加下定决心，不仅自己要吃，还得让陈老师大吃特吃。

要是期待值一开始就在谷底，那接下来就只能是触底反弹了。

她的一番论调能不能说服陈老师尚且不知，反正把她自己说服了，还觉得颇为有道理。

火锅底料是火锅的关键，刚走进门，就闻到纯正的火锅底料香味，孔楚瑜就知道味道肯定不差，不枉费她做那么久的攻略。

两人一起去调料台调酱料，孔楚瑜的调酱料思路就是什么都来一点，总不会出错，最后辣椒再多来一点。

再一看隔壁陈聿为的酱料碟，感慨英雄所见略同，有几分惺惺相惜的味道。

孔楚瑜有意无意地盯着他的酱料碟，问了一句：“陈老师很爱吃麻酱吗？”

“嗯，我的最爱。”陈聿为答，孔楚瑜没有搭话，默默记下。

调完酱料回来，火锅也差不多烧开了，冒着热腾腾的烟雾。

陈聿为拿起盘子，三下两下就往锅里下，动作利落，一看就是吃火锅的行家，孔楚瑜投去赞许的目光，问道：“你也经常吃火锅吗？”

“出去聚餐基本就是那老三样，火锅、烧烤、烤肉，也算吃挺多的。”陈聿为没有抬头，往里头下娃娃菜，“我看这家火锅店还挺地道，孔老师用心了。”

孔楚瑜有些不好意思，脸红彤彤的，支支吾吾说：“和陈老师出来，当然要用心啦。”

陈聿为被她突如其来的一记直球搅得乱糟糟的，耳根通红，欲盖弥彰地把煮好的肥牛和娃娃菜捞到她碗里，示意她趁热吃。

孔楚瑜低头吃了一口，比了一个大拇指，语气含糊地说：“好……好吃，我们下次……还来。”

陈聿为以为这遭过去了，也低头把肥牛往嘴里送。

孔楚瑜猝不及防开口，似笑非笑：“陈老师怎么耳朵这么红，是不是太热了。”

说着，拿起旁边的遥控器调低了两度。

软糯的声音传入耳朵，陈聿为一怔，一片娃娃菜入口，辛辣的热气钻进喉咙，一阵剧烈的咳嗽随之爆发。

孔楚瑜见状，给他倒了杯白开水递过去，又走过去给他拍背。

一番折腾下来，陈聿为总算不咳了，连忙摆手说没事。

孔楚瑜坐回对面，嘴角挂着笑问道：“陈老师这是听到我话才呛到的，还是原本不能吃辣啊，又或者是两者都有？”

陈聿为感觉嗓子有些痒，刚才还没有完全咳出来，偏过头捂着嘴，低声咳嗽。

孔楚瑜不再追问，懂事地绕开话题，不然陈老师又要咳嗽了。

陈聿为是真的呛到了，不过是被她的话呛到了，不禁感慨，好好一个小姑娘，学坏怎么如此之快。

问题问得犀利又巧妙，身为“朋友”的陈聿为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自然不突兀。

说自己不能吃辣，那为什么点锅底的时候不说，好像在变相释放信号，表明自己是为了你才点的辣锅，说自己因为听到她的话才咳嗽，那真是面子都不要了，多怂啊。

脑子里盘算半天，又反应过来，从吃饭开始到现在，一直是小姑娘在找话题，隐约觉得亏欠，又烫了个毛肚，裹上酱料，往她碗里放。

她笑意盈盈地道了声谢，也没客气直接开吃，陈聿为心里慰藉了不少。

之后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陈聿为提了一嘴梁炎在追方清逸，孔楚瑜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心领神会，默契地交换彼此知道的信息，拼拼凑凑还原了全貌。

大概是个单相思的故事，梁炎追求方清逸，方清逸拒绝得干脆利落，说他们不是一路人，叫他不要痴心妄想。梁炎也没泄气，现在还在热火朝天地追求，那可真是花招百出。

陈聿为叹了口气：“说到这，那我真要跟他讨教一下了。”

孔楚瑜没忍住笑了一声，搭腔：“讨教诗词歌赋，人生哲学吗？”

他摇了摇头，笑着说：“讨教一下如何讨女孩子欢心。”

孔楚瑜哦了一声，回道：“陈老师不早就出师了吗？”

这话说得陈聿为很受用，心头一喜，但面上不显，只觉后背有条尾巴要翘起来了，心里一阵甜蜜。

服务员恰好上了菜，她顺势给他夹了块小酥肉，示意他抓紧吃。

话题顺势揭过，两人吃得差不多，带着圆滚滚的肚子和一身的火锅味往外走，谁也没嫌弃谁。

方清逸的信息适时发来：“楚瑜，进度怎么样了？今天还顺利吗？”

孔楚瑜不知道她的积极性为什么这么高，甚至比橙子更甚。

隔三差五就能收到她的信息，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到她的着急。

【Tsuki】：还算顺利吧，吃完饭，准备去看电影。

【逸心逸意】：哦豁，看来进度不错，组织看好你哦。

另一头。

【梁霍霍】：怎么样？有戏不？

【Eliauk】：聊得还行，不知道算不算有戏。

【迩茫】：搞暧昧讲究勾引，哦不，吸引。聿为，你不要太一板一眼了。

陈聿为应了声好，把手机收回裤兜，手里还拿着她的包包。

他掂了掂重量，还怪沉的。

他想，待会说什么都要帮她拿着，把小姑娘压垮就不好了。

孔楚瑜回复完信息，抬起头，正好对上陈聿为的视线。

她伸出手接包，陈聿为没有递给她，只说帮她拿着。

只见小姑娘瞥了他一眼，扯过包背上：“包是女人的战利品，当然得背着炫耀。”

陈聿为摇了下头，无奈跟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