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两两相对坐在餐桌前，三人面前每人一杯牛奶，一份三明治，一碗水果，于仁面前只有水果，顾清安要给他做早餐时，他谎称吃过了，实则是不想吃顾清安做的饭，更不想延长在他家的时间。

于仁本不想来，李雅曾发微信要当面和他说再见，他不敢见她，不想听再见。可一想到她单独和顾清安还有眼前这个正对他挤眉弄眼的小不点三个人一起吃饭，也就顾不上那么多，瞬移到顾清安家门口。

因为于仁坐在身边，李雅感到安心，开心，身体随即传来饥饿感，加上她也想快点离开，在不失礼貌的情况下大口大口吃三明治。

顾清安看她吃的香，嘴角浮上微笑，“李老师，要不要我再做一个给你。”

李雅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谢谢。”瞄了一眼于仁，想自己还是吃的太快被看出来了，轻轻耸肩，鼓了一下腮，脸颊微红。

顾清安正对着于仁坐，捕捉到李雅的小动作，忽然觉得她有点可爱。

“李老师，不用和我客气，真的吃饱了吗？”

还没等李雅回答，于仁开口说：“李雅，一共没和你见几面，还算陌生人，是一定要和你客气的。”

顾清安一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们没见几面？”

李雅也想知道，难道他一直没离开又或者能和顾清安相遇有什么猫腻。

于仁自觉失言但并不慌张。

“你称呼李雅为李老师，并且从我进来就没听她主动和你说过几句话，非要说话时她也是越过称呼直接说又十分客气，应该是不熟无话可说，非要说时又不知该如何称呼合适。”

顾清安和李雅都觉得说的通。

顾清安本想继续问既然我们不熟那为什么李老师会在我家，想想怕李雅尴尬就没有问，换了一个问题，“于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观察分析能力这么好。”

这个问题让李雅心头一紧，想起第一次见面，她怕于仁直接说出神明二字。

于仁倒是想，可惜神界不让。

这回换李雅替他开口，“他搞网络的。”

“哦~”顾清安继续问：“具体哪方面？”

能住在神仙居顶层必定家底殷实，顾清安看着于仁比他小，想来是年少有为。

于仁前倾身体，报膀，对上顾清安的视线，“怎么，对我这么感兴趣。”挑眉襟鼻子，眼神暧昧。

顾清安后仰身体并抬起双手，一脸嫌弃，算是认输。

于仁才不管他嫌不嫌弃，只要能赢他。

抬起头，骄傲得意。

“鬼脸叔叔欺负舅舅，是坏人。”苏悦然噘着嘴怒视于仁。

大家被她逗笑。顾清安和李雅同时去摸她的头，手碰到一起，触电似的立刻弹开，两人都有点不好意思，气氛变了。

于仁扬着的头放下，起身，实木椅子和瓷砖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李雅，饭吃完我们走吧。”声音冰冷。

顾清安从容起身，“我开车送你们。”

“不用麻烦您。”李雅起身将椅子归位，“苏悦然还没吃完，您陪她吧。”

苏悦然盘子里还有小半块三明治，三口两口吃进去，“吃完了，我也要去送李老师。”

于仁终于明白那些偶像剧为什么动不动就安排一个孩子，早知道也从神界申请一个小神明带在身边，现在就不用单打独斗了。

于仁坐在副驾驶。

人类在网上说男人的副驾驶和自行车后座有特殊意义。他看顾清安并不在意，作为神明他对此观点也不敢苟同，人的特殊不在位置在心里，他现在坐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却完全被遗忘。

李雅和苏悦然坐在后面，小女孩有说不完的话，李雅耐心地回应，顾清安嘴角就没下来过，偶尔还会插两句嘴。

于仁打心底觉得他们像一家三口，般配又温馨。看着车窗外的风景疾驰而过，车子、人影、路灯、树木、店铺，人间真是个花花世界，让他失去安全感。

李雅注意到于仁始终未说话，侧影有些落寞，掏出手机发微信给他。

“刚刚一直没机会说，能再见到你很开心。”

听到手机响，于仁就知道是李雅，掏出来一看，真是花花世界迷人眼，她没有说再见，而是说开心。

于仁的手肘支在窗边，单手捂着嘴，快乐越积越满，很快笑意从弯成月牙的眼睛里溢出来。

李雅让顾清安将车停在祥和家园门口就行，但顾清安还是坚持将车开到她家楼下。

车熄火，顾清安解开安全带，转个身对李雅说：“李老师，我们应该没差几岁，以后私下里我可以叫你李雅吗？”

李雅点点头，以后私下里应该不会再见面，怎么称呼无所谓。

于仁推开车门，走下去，“哐当”关上车门，绕到后座拉开车门，“李老师，到了，快下车吧。”

李雅一只脚还没迈下车，被顾清安叫住，“你以后直接叫我清安就行。”

李雅点点头。

“还有。”顾清安脸微微红，有些紧张，“能不能加您个微信。”

李雅本想拒绝，可想不到拒绝的理由，掏出手机，“行。”既然没什么不如坦坦荡荡。

于仁无声空笑，舌尖顶腮看着她俩，一只手搭在车门，一只手垂在腿侧，剪刀手，倒要看看她们怎么加微信。

李雅打开微信，置顶提示‘当前无法连接网络，可检查网络设置是否正常’。二维码名片自然也更新不出来。

顾清安晃晃手机嘟囔着怎么没有信号。

李雅抬头看一眼于仁，是将他看穿的眼神。

于仁避开，心虚。

“以后有机会再加吧。”

“李雅，那你告诉我电话号码吧，有信号了我再加你。”

李雅将电话号码告诉顾清安。

于仁一脸挫败，神明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刻。

四角亭里的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聚在一起了，李雅下车才注意到四五个人坐在那里，正齐刷刷直勾勾地看向这边。

李如山从小区大门走过来。

李雅回头看他，随后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女孩从车上下来。黑色的车从车顶到车盖在阳光下油亮干净，看不见车标也能感觉出不便宜。李雅做出请的手势在每个人面前停留十几秒，似乎是在介绍，然后，李如山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又指了指他家的方向，男人点头弯腰像是在道歉又像是在感谢，和李如山说了几句，上车走了。原来是奔驰，听说过，好像挺贵。李雅和李如山站在原地目送，车在小区门口消失后，李如山才收回视线转过身，脸上还带着笑容。如果李雅带回来的男朋友没有钱，他也会笑的这么灿烂吗？一定不会，他干脆不会见。李雅脸上倒是没有笑容，但却依依不舍地频频回头，不知谁让她这么留恋，总归是那两个大活人中的一个。

神仙居顶层。

于仁坐在沙发上，左看看右看看，虽不是家徒四壁但也确实没什么东西，面色凝重。

瞬间消失，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拉着仙茅。

仙茅甩开他的手，“什么事不能再神监殿说。”

神界一天，人间一年，于仁怕在仙茅那神监殿掌握不好时间。

“神监大人，许久不莅临人间，就不想念吗？”

仙茅不回应，坐在沙发上，点燃一颗烟，审视于仁，看他耍什么花样。

于仁笑脸迎神，坐到侧面的沙发上，身子倾向仙茅，“我百忙之中还是抽空帮你整理了许多米格女神最新的消息还有她拍剧的独家路透，要不要过目一下。”

仙茅不吃这一套让他有话直说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正中于仁下怀。

“上次完成工作不给发点奖金吗？”

仙茅两手一摊意思没有。

“那你给我申请点，人类上班，单位还给发奖金呢。”

“人类用钱维持生存，你又不用。”

“我想装修房子。”

顾清安家简约又有质感，许多摆件他搜过，不便宜。于仁不追求物质但至少，表面看起来不能比顾清安家差。

仙茅哂笑，“你怎么说起人话来了？”

于仁无视他的嘲笑，“我还要买车。”

仙茅摇摇头，觉得他越说越离谱。

“想要什么你就变呗，你不会忘记自己是神明了吧？”

摆件可以变，汽车没法变，构造复杂，变出来的只能摆摆样子，不能开。他是要载人的，就算不要这些东西，以后和李雅上街，于仁也想要为她买点什么。

变钱最简单可惜又不让。

“神界在人间还有没有什么工作，让我挣点钱。”

仙茅盯着他看，半响，“你认真的？”

于仁收起嬉皮笑脸，“不然呢，我在游戏人间。”

仙茅起身，抻抻没有褶皱的衣角，“如果作为神明你都不能想到正当的挣钱途径。”看向于仁的眼里冒出寒意，“人困了要有地方睡觉，饿了要有饭吃，病了要治疗，哪一个也等不了。”忽然一笑，“你还爱漂亮。”

于仁低头不语，除了做神明，他确实想不出还会什么，他噗嗤一声笑了带着些许的自嘲和忧伤，“我开玩笑的。”摆摆手，“开玩笑的。”

仙茅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但也没再说什么，返回神将殿，留下于仁，呆坐在沙发上，脑袋里都是在网上搜索到的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他不禁打个寒颤，轮到他时，他方才明白，勇敢遵从内心固然重要，给对方安定幸福的生活亦同样重要，如果给出的只有爱情，那么这份爱情既脆弱又自私，于仁决定先找到能做的事。

这时，收到李雅的微信。“于仁，刚刚实在不好意思。”

于仁知道她是在为李如山道歉。他们在楼下遇到李如山的时候，同样打招呼，只有他被忽略，与此相反，李如山对第一次见面的顾清安温柔有加，一听说是苏悦然的舅舅更是邀请他上楼喝茶。

于仁理解，毕竟顾清安一表人才，着装打扮得体规矩。

于仁有时也会想要不要换掉金色的头发，最终没有行动的原因是想到李雅，她一定不希望自己为她改变妥协。

一如他想的一样。

于仁偶尔想起会觉得有意思，曾经这副皮囊他不喜，现在又让李雅父亲不喜，这么说来，他俩都对它有偏见，根本没注意到灵魂，他忽然决定要好好爱这副皮囊。

“为什么不好意思，大家都没有错。”

李如山不喜欢他，不妨碍他爱自己，反之亦然，难得的是李如山表现的坦坦荡荡。

李雅回复一个抱抱的表情，抚平了于仁所有的不安，烦恼并生出无限的幻想和希望。

“对了，晓妮周五要来乂市演出，要不要一起去？”

于仁想去，只是，“她应该不认识我吧。”变成于叔的话，以后继续相处也麻烦。

李雅一时忘记蔡晓妮认识的是于叔，“没关系，我们一起去，就说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她想让于仁去的原因是他当时给了蔡晓妮鼓励，希望他亲眼看到如今闪闪发光蔡晓妮，让他也能感受到开心幸福。

朋友，也好，人类常说身份要靠自己一点一点挣。

“好，我来买票吧。”

于仁脸上又飘来阴云，还好上次剩了点钱。

“晓妮不让买，赠票。”

实则李雅偷偷给自己买了张票，把蔡晓妮的赠票留给于仁。

“好，那周五见。”

“周五见。”

于仁以为对话已经结束，过了许久有收到李雅的微信，“刚好我还有好多话要问你。”她怕于仁又突然消失不见，留下话头算是约定。

于仁腾地从沙发上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有好多话要问我，多少，什么话。

他忽然想回神界待一会儿，这样的话时间能过的快一点，可又害怕一不留神错过时间，错过好多话，网神变成纠结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