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知道李雅的课是上午第三节，她刚一到学校人事就把她请来人力资源办公室。

人事姓张，因为是在学校大家也称呼她为张老师。

张老师招呼李雅坐在沙发上，又起身到饮水机处接了一杯热水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

李雅感到气氛不同寻常开口问张老师是有什么事吗？

张老师在她旁边坐下，“李老师，既然你问了，我就直说了。”

茶几上事先放着一个信封，张老师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放到李雅面前，“昨天有人从门底下塞进来的，还有一张匿名举报信。”信她不能给李雅看，“说你和学生家长关系不正当。”

照片拍的是顾清安送她回家那天几个人站在楼下聊天的画面。

李雅还没有开口解释，张老师先解释说：“李老师，其实只要不违反法律道德，关系自由，只是有人提出，我们不好视而不见。”

李雅表示理解，因此详细的说明了前因后果。

张老师又把甄翔请来。

甄翔也是到今天才知道李雅这两次帮忙并不容易，如今又惹出这样的事，他来人事之前给顾清安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一会儿也跟人事解释一下。甄翔打心底觉得顾清安也有责任。

三方说的一样，人事也算有个交代。

晚上下班，李雅在学校门口看到顾清安，旁边站着苏悦然，看到她立刻笑嘻嘻地跑过来。

李雅牵着苏悦然的手走过去和顾清安打招呼。

顾清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原本还担心李雅会从此保持距离，“李老师，我刚从外地回来，要不然就亲自来学校解释了，对不起。”

李雅则认为起了谣言，见面更应该大大方方的。

“你不用道歉的，该道歉的不是你，再说已经说清楚了，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认为是甄翔把事情弄的更复杂了，没必要告诉顾清安的。

顾清安本想请李雅吃个饭道歉，毕竟当时是他坚持要送她回家的。但想到此刻并不是恰当的时机，只好叫过苏悦然和李雅再见。

即使他开口说要一起吃饭，李雅也不会同意的，不是因为谣言，而是她心里有一件事要回家找李如山确认，李如山今天休息，刚刚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接，李雅估计他是没听见。

实则手机就在李如山手边，他听见看见，只是没接，心里正乱作一团，他今天出去溜达在四角亭那里听见了关于李雅和顾清安于仁的风言风语。

祥和家园门口的公交站。

于仁坐在椅子上，双腿并拢，膝盖上放着一小束花—果汁阳台，和于仁的心一样明媚热烈，他看网上说要不时制造惊喜给对方，所以他在这里等李雅，没告诉她。

车辆来来往往，远远看到路线中有德英小学的公交车，他就开始期待，希望李雅就在里面，车一停就可以看见可爱的她。

一辆粉色的跑车从他面前轰鸣而过，片刻之后又倒回到他面前，下来一个身材凹凸有致极其性感的女人。

停下的毕竟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公交车，于仁看也没看并不关心。

可是女人径直向他走来，站在他面前，两条光溜溜的大腿立在他面前，于仁只觉得冷。

“于仁。”

当女人叫出他的名字时，于仁才惊讶地抬头看她，红唇小小，眼睛大大，好像在哪里见过。

女人原本笑盈盈的，看到他陌生的样子收起笑容，心下狐疑又挤出一抹笑，“于仁，你认不出我了，我是小雨呀。”

于仁起身，与她视线相交。

于仁当然不认识什么小雨，光听名字就与他八字不合。

但她确确实实认识他。

于仁想只有一种可能，她认识的是他那已经死掉的前任，可她为什么会有记忆，她不知道他是神明。

小雨看他眼神不明指指自己的脸，想让他仔细看看，“我，秦小雨，你真不记得了。”

于仁略过她瞄一眼粉色的跑车，不便宜。

心里鄙夷前任竟然用这副皮囊在人间吃软饭，可耻。

“你认错人了。”

他可不想和前任的饭票有什么瓜葛。

秦小雨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束花，心想他当时一声不响的突然消失难道是因为又有了喜欢的人，如今还要装作不认识，只是这不认识他演的过于逼真，难道失忆了。她上扬嘴角动作几乎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很快又放下，眼神透着狐疑，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失忆，人真的会轻易就失忆吗。

她不相信，“我不可能认错的，我和你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她靠近于仁，话说的软糯又带着点被人遗忘后生出的伤感。

她此刻的语气表情终于让于仁想起她是谁了，与此同时他对她说的那句过命的交情产生疑问，他的双手在花束的掩护下是指相对，想要探探大概情况。

什么都没有，作为堂堂网神居然什么都看不见。

于仁现在不只是对一句话疑问，对她整个人都产生了疑问。

“我之前出过一场车祸，头部受到创伤，医生说我丢失了一部分记忆。”他决定先稳住秦小雨。

没想到真的是失忆，她急切的问：“那就不能再恢复了吗？”

“这个不一定。”并非体贴着急的秦小雨，于仁是另有打算，“医生说如果能有人经常说说过去发生的事，说不定产生关联就会想起来。”

于仁不知道这秦小雨到底是什么来头，是好是坏，怕她碰到李雅，因此邀请她到咖啡店细聊。

秦小雨反问他拿着花不是在等人吗？

“嗐。”于仁随手将花塞到她手里，“送你，我在这儿等车，刚刚路过一个卖花的老奶奶我就买了一束。”

“没想到你还是个这么有爱心的人。”秦小雨的话说的意味深长，“那你没有急事吗？”

“没有什么事，要不然我也不能悠闲地坐在这儿等车。”

秦小雨微微点点头，“于仁，许久不见，你现在还做之前那份工作呢吗？”

“差不多，都是计算机相关的工作。”

于仁想作为网神还能说自己是干什么的。不过，她这个问题问的好，让他想到一些事。

秦小雨挑眉一笑，“你确定去咖啡店？”

于仁只想赶快离开，“确定。”

“那走吧，坐我的车，我知道一间不错的咖啡店。”

于仁没有想错。

祥和家园2栋1单元门口，李雅凭着记忆站在那日的位置，抬头看向二楼，照片她仔细看过计算过，就是二楼的高度，只是楼道的窗户和202客厅的窗户挨着，不能确定是202的人拍的还是有人站在楼道里拍的。至于偷拍的人一定是住在祥和家园，工作在德英小学。她在德英小学没有见到过小区里的人，所以只能是小区新来的住户，综合分析李雅直觉是202。

李雅进入单元门，一楼楼梯的背后墙里是水表井，生锈的门半开着，她走过去打开，半个身子探进去，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找到202的水表，没有转动。

在学校工作除却夜班保安，这个时间都该下班了。下班回到家洗个手，做个饭总要用到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在外面有事，还没回到家。李雅决定等上个十分钟。

没用上十分钟，有人进入单元门上楼，几乎是悄无声息，注意力完全放在水表上的李雅一点未察觉。很快，水表的齿轮开始转动。

李雅回到家发现李如山在家，她叫了声爸，正在厨房择韭菜的李如山没有回答。

李雅换好鞋走进厨房，“爸，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没接呢？”她看到李如山的手机就放在手旁。

“没听见。”

李雅意识到气氛不太对，“爸，有什么事吗？”隐隐也能猜到。

李如山自从一年前李雅的事之后，休息日也很少出门，最近，他感到生活又步入了正轨，今天休息破天荒下楼溜达一趟，没想到听到了关于李雅和顾清安于仁的风言风语，此时正憋着一肚子气。但又不知道该跟谁生气，就是心里别扭。

“没什么事。”

李雅拿起一根韭菜择起来，“爸，是不是在小区听到了关于我的一些事。”

李如山不吱声代表默认。

李雅没想着解释，一年前的事也是，她拼命解释但没有用，别人心里的怀疑从来不是靠当事人解释就能消除的，要他们自己找到的理由才行。

“对了爸，我有个事一直想跟您说呢，德英小学离咱家挺远的，我打算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

李如山知道李雅的意思。

“花那个钱不如买个车，你也有驾照。”

李如山择完一根韭菜，洗个手甩甩向他的卧室走去。

一年前李雅出事导致李如山甚少看手机，最近，闲暇时也忍不住看看手机，新闻推送的除了父母子女的相处之道就是怎样看出别人话里的玄机。

李如山一辈子初中毕业打工，结婚生女，按部就班的生活，生活的智慧就是踏实，老实，没想过什么亲子关系，人生意义这些东西，这些推送在他看来十分新鲜有道理，心态有所改变。

他记得网上有一篇文章说过资本要卖东西，会先在网上大肆宣传相关思想或概念，埋在人的潜意识里。李如山不懂什么是资本更不懂什么是潜意识。但是这次他听到小区人的风言风语会想她们说这些有没有可能是嫉妒，于仁他自然不喜欢，可顾清安任谁看都是一表人才，问过也是单身，女儿怎么会是她们口中的乱搞关系，而且顾清安既然也认识于仁，就不存在女儿骗人之类的，一定是她们觉得我们父女苦尽甘来，不舒服。

李如山纵然觉得被人议论没面子，生气又不敢反驳但这次心里是倔强和不服的。

他从卧室回到厨房，递给李雅一个红色存折，李雅没敢接。

“拿去买辆车吧。”

李如山终于想到办法，他打算过更好的生活来击碎流言。

李雅洗干净手在衣服上蹭两下接过存折，“谢谢爸。”声音有点哽咽，眼里闪着泪花。她不会用父母辛苦攒的钱买车但她知道此刻不能拒绝这份好意。

李如山憋了将近一天的气总算吐出去了，本来他择菜只是无事找事做缓解乱糟糟的心情，现在他和李雅说要一起包饺子吃。

李雅将存折收进裤兜，“那我和面。”

李雅从橱柜里拿出盆和面，倒面的时候李雅想起还有事情要问李如山，害怕他担心，就故作闲聊的问：“爸，对面的赵姨家都多少年没有回来了？”

“有三年了，不过以后回不回来咱们也无法知道了。”

“为什么？”

“卖给别人了。”

“卖出去了，不是不好卖吗？”

“能卖出去说明还是有人买。”

李雅点点头，“我回来这么久，都没见过对面的人，不在这儿住吗？什么样的人？”

“老太太一个人，买了之后住了两天就走了，前段时间又回来了，现在住着呢。”

“爸，你很熟悉吗？”

李如山想到一件事，扬扬手，“算不上熟悉，就知道姓莫。”

姓莫。

倒是让李雅感到熟悉。